接下来,宋之澜的脸色依旧苍白,可他针对刚才的发言者而依次吐出的每句话都无比骇人。
“巴特,”直到最后说到男人,宋之澜才稍稍顿住,他注视着对方,沉默片刻。就在巴特以为他说不出什么的时候,他更轻地开口说道:“你和他们朝夕相处,你也知晓他们的名字。可是……”
青年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下去。
可是,你知道他们的罪行吗?知道他们背着你做过什么吗?
刚刚还用言语煽动着人群情绪的男人紧抿住唇,他狼狈地躲开宋之澜的视线,吞咽了一下口水,无法做出任何的反驳。他确实毫无不知情,而这种不知情本身恰恰就是一种……罪行。
最后,宋之澜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那些刚刚还在对他步步紧逼的人,现在都畏缩地避开他的视线。可他没有感觉到半分的快意。愤怒就像烈火一样在他的心口燃烧,一时之间,甚至盖过了生理上的痛意。
这些人,到底有什么资格问许越的罪责?
许越……
宋之澜心头刺痛,他闭上眼,反复深呼吸,强压下自己的怒火。
他现在有更迫切需要去处理的事情。但在处理完后,他必须他必须去一趟F区!
“可是,从来没有新闻爆出过F区有孩子的腺体发育出问题。”有人小心地开口,“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难道必须要有新闻去证实吗?!”艾尔强势地反问,她指着那个被指出罪行的满脸心虚的人,对质问者厉声道:“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吗?他为什么没有反驳?新闻说的就是真实的吗?没有就是虚假的吗?你没有自己的思维吗?”
“我……”
人群的争辩不停,愈发嘈杂。大多数的人都沉浸在宋之澜所说出来的那些事迹中。比起光屏上遥远的F军区所发生的生死一线,他们更难以置信的身边竟有人做出过那么多的坏事。
一时之间,没有人察觉到青年是如何在艾尔的掩护下离开餐厅,又是何时前往实验室内部消除掉他自己的研究痕迹,再彻底离开这里的。
少数若有所感的人则在不久后也紧跟着消除痕迹,离开。
他们知道,在今日之后,诺亚方舟就即将形同于无。他们需要迫切地寻找到下一个地方,继续践行自己的理想。至于别的,他们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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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澜甩上车门,发动悬浮车,银白色的车身疾掠上轨道,它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目标地而去。
同时,宋之澜打开家里的监控,确认暂时没有人闯入。
他的额角渗出更多的冷汗,痛意从剧烈转向绵长,一阵接着一阵地在他的腹下发作。隐约之间,宋之澜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一股血的腥味。
“……至少不要是现在。”
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车内,Beta终于目露无措,他的眼皮也泛起很淡很淡的薄红,好像就快要流泪。
他依旧无法确认自己到底是否怀孕了。他来不及去做检查了。现在,他必须去老师家拿走所有的资料,必须让这场风波不要危及到他的身边人。
但是如果真的是怀孕了,真的是……
刚刚还在餐厅里孤身抵挡所有恶意的青年,在此刻暴露出不为人知的脆弱。
他小声地乞求,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不要是现在。至少,不要是现在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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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要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被宋之澜压缩到仅有十分钟。
他大步地走入电梯内,奔到文心家门口,急切地摁响门铃。
“老师,师母!”
在摁了许多下都没有人回应后,宋之澜的呼吸变得急促,“老师!老师师母?”
喊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尾音已经颤抖,带上自己都不知道的哽咽。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地要大力去撞开门时,熟悉的声音却在他的背后响起来:
“嗯?小澜?”
他立马回过头去,只见文心夫妇手里拎着一堆菜站在他背后,师母笑道:“今天不是去实验室吗?这么早就回来了呀?回来正好,你老师正准备下厨呢。”
文心“哼”一声,“这么早回来,做完该做的没有?”
见两个人都没事,宋之澜骤然放松,他泄力般往后退,把后背贴到大门上。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冷汗早已流了满背,将他的衣服都浸得湿透。
宋之澜没有出声回答他们的话,师母顿觉不对劲,她仔细地观察青年的脸色,伸手去摸其额头,立马大惊:“怎么这么冷?”
但下一秒钟,她就被宋之澜突如其来的拥抱揽入怀中。
比她高大许多的青年弯下腰,浑身发抖,像极了受惊的鸟奋力振动自己的翅膀终于回到巢穴。
“呀……这是怎么了?”师母手忙脚乱地扶住,“老头子你快来看一下!”
文心一听妻子的语气,立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维持不住平日的架子,急得直接丢下手中的菜,来帮手扶住。“做不完就不要勉强!是不是累到了?”
“造孽啊,好久都见到小澜这样了。是不是又受伤了?来,别怕,师母带你去医院?没事,没事啊。”师母像哄孩子一样低声说话,“怎么摸着发冷呢?”
宋之澜摇头,刚要说自己没什么大碍。
就在这时,电梯大门再度打开,几个人疾步走过来。
“小澜!”
警惕心刚又提起来,宋之澜就听到来者以熟稔的口吻喊着他。
好熟悉,又好陌生的声音。霎时间,青年的身体僵硬,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穿着风衣的碧绿色眼眸女人,踩着高跟大步地走来,神情焦急。“是你对吗,小澜?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