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咳咳咳。”苦涩的药呛进喉咙,让嫣然捂着脖子拼命咳嗽,乌黑的药汁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衣襟和被褥。

“再端一碗来。”周伯渊手上也是药汁,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咳得快把肺都咳出来的嫣然:“长记性了吗?”

嫣然怕的骨头缝里都发寒,她倏然明白这个法子行不通,周伯渊有的是手段让她服软。

她抬起眸来,长长的羽睫颤了颤。

望着周伯渊,她一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就从绯红的眼角落下,一颗一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滑到嘴角,缀在干涩的唇瓣上。

“爷……”她轻唤了声,泪珠子流的更汹涌了。

周伯渊扬手,用指腹抹去缀在嫣然嘴唇上的那颗泪,神色中没有多少怜惜,只眼里那抹嗜血的冰冷散了些。

如果把嫣然比作海棠,她在周伯渊眼里,就是一朵犹含着一半花苞的海棠,此时就像刚遭遇一场风吹雨打,花苞微微垂下,花蕊上还染着水滴,粉色的花瓣蔫蔫的,却比悄然绽放时更惹人心怜。

他到底叹了声:“哭什么?”

嫣然哭起来,鼻头都红了,她咬了下唇瓣,低低道:“杜鹃侍候了我三年,一向尽心,我……”

“身为奴仆,本就该忠心侍主。”周伯渊道。

“杜鹃并没有做错什么。”嫣然急声道:“我是急病,她已尽力,再者我当时昏迷不醒,郎中也说听天由命,她送信去孟家也是事急从权,是有情可原。”

她不敢再提宋君舒,只想替杜鹃说情,好歹把命保下来再图其他。

“孟氏。”周伯渊用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看来你还没有长记性。”

他轻飘飘一句话,却犹如催命的符。

嫣然眼眶里的泪还挂着,凄然的神情变得惊恐。

丫鬟呈上第二碗药,周伯渊接过来,狭长的眸扫过嫣然的嘴唇。

嫣然紧紧攥着手指,这次不等周伯渊说话,她就颤抖着嘴唇慢慢张口。

“乖。”周伯渊唇角勾起,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喂到嫣然嘴边。

等一碗药喂完,嫣然嘴巴里满是苦涩,胃里也被苦味蛰的往上反,她咬着舌尖忍下去,满心都是仓皇无措。

她该怎么办?

好像进了一条死胡同,怎么都行不通。

周伯渊放下药碗,接过湿帕子细细擦净虎口处汤药的污渍,之后收了三分力道,将嫣然嘴角的药痕也擦拭干净,将手帕随意撂在水盆里,他站起身,沉声吩咐:“仔细照料。”

丫鬟婆子连忙欠身应是:“奴婢定细心照顾姨娘。”

周伯渊深深望了眼嫣然,拂衣离去。

夜深露重,新来的两个大丫鬟暂领着院子里的琐事,指挥小丫头们将窗户关严实,香炉里点上舒气安神的香,在角房的炉子上温着茶水和粥……

安排妥当后再检查一遍,见没有遗漏的地方,两个人才商量着留下一个值夜,另一个回去休息好一早来替换。

屋门关上,值夜的大丫鬟走过来,轻手轻脚替嫣然翻了身,用棉花做的被子垫高嫣然的侧腰,温声道:“姨娘这样舒坦些,也可以好好睡一觉。奴婢就在这守着,您不舒服就唤我,奴婢再帮你翻身。”

嫣然不难为她:“你去歇着吧。”

大丫鬟行礼后去了外间,很快抱着一床厚被褥回来,就铺在嫣然床下,她为着起来方便连外衣裳都没脱,卷起被子囫囵躺下来。

屋子里又黑又静,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秋天的夜格外长,嫣然身上疼,心也不安宁,她动了动,就听见值夜的丫鬟轻声问她:“姨娘?”

嫣然往下看,在黑暗中依稀辨别出床下的身影,她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丹青。”丹青恭声回答。

“丹青。”嫣然念了一声,顿了顿又问:“是福禄让你过来的?你原来在哪里当差?”

“奴婢原来在洗衣房当差,今天下午禄管事去洗衣房挑人,挑中了奴婢和锦瑟两人来侍候姨娘。”丹青答道。

她在洗衣房,手下也管着几个丫头婆子,每日的活计也不算辛苦,但不见主子的地方能有什么前程,别说前程,就是赏钱也没见过几次。

福禄挑中她时,她满心欢喜,还以为一步登天,以后能给自己攒个小金库,没想到会遇到这事。

丹青暗暗叹气。

但要说再回去,她也是不干的。

孟姨娘有宠,只需度过这一关,她就是姨娘跟前的贴身大丫鬟。

洗衣房?嫣然想了想,轻声道:“你帮我拿个东西,就在衣架子旁边,一个刻着云纹的小箱子。”

丹青应了一声,爬起来点了烛火,拿在手里照明,一会儿功夫就找到箱子拿过来。

嫣然撑起上身,从系在帐子上的荷包里拿出一把小钥匙,啪嗒打开箱子上的铜锁,从里面拿出二张银票。

丹青原本还举灯为嫣然照明,等看到嫣然拿出两百两银票,脑子里猛地闪过各种阴谋论,不等嫣然说话她就白着脸跪下,紧张道:“姨娘,奴婢胆小如鼠,不堪重用……”

千万别找她办事,她还不想死。

嫣然沉默下来,良久她落了泪,轻声道:“杜鹃侍候我三年,我却护不住她,是我对不起她。”

她是妾,进侯府时不能带自己的丫头,行李也只带了两个箱笼,小院里的丫头婆子都是田嬷嬷指派过来侍候她的。

三年来,她跟前这三个大丫头,秋兰和冬梅各有心思,只有杜鹃一心为她。

到最后,她却想不出办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