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拍干净手上的点心渣子，快步往厨房去了。

杜鹃小跑着穿过连廊，到了正院门口，她慢下脚步深呼吸几口，才规规矩矩束着手、低眉顺眼往院子里走，又找了个小丫头央求她帮忙请田嬷嬷出来。

小丫头应了一声去了，杜鹃在影壁前等着，小孩子欢快的笑声传过来，她往里一看，原来是大小姐正和丫头们玩踢毽子，廊下坐了几个小丫头绣着手帕荷包等物，也是有说有笑的。

杜鹃艳羡的不行，就是姨娘受宠的时候，小院都不敢这么热闹，姨娘害怕夫人惩罚，自己都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让小丫头们在院子里玩闹。

五天前姨娘半夜发起高烧，人烧的昏迷不醒，眼看着这么多天过去半点起色都没有，侯爷也不曾来看过一次，院里的丫头婆子心眼都活了，寻空都出去巴结其他主子，好给自己找下家，偌大的院子更显冷清，好像一点人气都没了。

她偷偷哭了好几场，打着熬药的名义去厨房四处求人，厨房每天都要出去采买，她想让人给姨娘家里带个话，姨娘是正经聘过来的良妾，家里人求着来看最后一眼也使得。

好在老天有眼，姨娘终于醒了。

杜鹃忍不住又往正院看了好几眼，心想等姨娘有了孩子，才算是在侯府里真正站稳脚跟，到时候她们小院也能像这样热闹。

正想的心里火热，杜鹃一眼看到田嬷嬷从屋子里出来，连忙迎上去福了一福。

田嬷嬷很是和蔼：“听说孟姨娘醒了？阿弥陀佛，夫人惦记好几日了，前天夜里还为着这个事睡不着觉，老天保佑孟姨娘醒了，夫人也能放下心来养胎了。”

杜鹃连忙说夫人慈悲。

田嬷嬷事忙，不欲与杜鹃多说，说了些场面话，就叫人去请郎中来，接着就挥手让杜鹃回去了。

杜鹃回到小院里，那几个出门串门找活路的丫头婆子都回来了，拿扫帚扫地的扫地，端盆的端盆，擦桌子的擦桌子，就是一个个缩着肩膀不敢和她对视，脖子弯的快折成两半了。

杜鹃把一笔笔账都记心里，看姨娘大好了，她怎么好好给她们紧紧皮，现下只冷眼一扫，怒哼一声，快步去里间服侍嫣然了。

第27章 是梦吗？

杜鹃送走萧姨娘，回来看见嫣然又坐到窗户跟前往外看，好像要透过天看到天外边。

已经这样两天了，杜鹃担心嫣然的身体，走过去把窗户关了，低声劝：“姨娘身体才好些，万万不能再这样吹风了，姨娘若想看看外面，明天正晌午太阳毒的时候，我扶着姨娘去花园里瞧瞧。”

嫣然身上没劲，也不想去，闻言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要求杜鹃打开窗户。

姨娘发烧昏迷，杜鹃着急上火，现在姨娘醒了，杜鹃依然着急上火。

本想着姨娘醒了，侯爷总要来看一看，可两天过去了，除了夫人让田嬷嬷过来慰问两句，侯爷竟连派人过来看一眼都没有。

还有姨娘，虽然醒了，精神气却全倒了，人更是瘦成了一把骨头，再这样下去，就算侯爷来了，看到姨娘这样只怕从此就丢开手了。

到时候，只怕她们这院子比姨娘重病昏迷时还要冷寂。

杜鹃想了想，将屋子里的小丫头都赶出来，门和窗户都关严了，方跪下来，红着眼圈道：“姨娘，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如果心里有事，您说出来，我和姨娘一起想办法，总比您一个人闷心里要强对不对？”

“我没事。”嫣然俯身拉她：“你快起来。”

杜鹃不肯起来，咬咬牙说道：“姨娘不肯和我说，杜鹃就不问，可是姨娘您不能再蹉跎自己的身子了。”

“萧姨娘说是来看望您，实则是来看您笑话来了，您不知道吧，您病的不省人事，她就把手伸到咱院里来了，那些个丫鬟婆子也是眼界浅，背地里不知道说了您多少坏话。”

“她今天过来就是想看您好没好，还能不能得宠，见您萎靡不振，她眼里的快意遮都遮不住。”

“还有夫人……”杜鹃也是拼了，顾不得以下犯上，一口气全说出来：“夫人她，她……也妒恨您。”

说出这句话，杜鹃自己都害怕的缩了缩，但她不能往后退，她已经是姨娘的一等丫鬟，若姨娘没了，她再侍候不到其他主子跟前，大概率会随便寻个小厮把她拉出去配人。

“您半夜发起高烧，我去正院求夫人，田嬷嬷说不能扰了侯爷与夫人安睡，让我先回来给您熬姜茶喝，第二天快晌午了，田嬷嬷才把郎中送来。”

“还有侯爷，侯爷一向宠爱您，您病了他怎会不来看您，说不定夫人压根就没告诉侯爷……”

“好了。”嫣然叹口气，打断杜鹃的话。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嫣然低声道：“我也没有蹉跎自己的身子，我只是……”

她顿了片刻，才喃喃道：“只是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真的。”

为什么突然去了那个世界，为什么莫名其妙又回来？

如果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甚至天意都让她留下来，她只是枕在宋景和肩膀上睡一觉，却一觉醒来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几百前的世界。

难道那只是一场梦，宋景和是她臆想出来的意中人，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杜鹃听不明白：“姨娘是发烧昏迷中做了什么梦吗？”说到这她心中一凛，惊恐道：“姨娘定是被梦魇着了。”

“我听说，还有人被梦吓死了，也有人在梦里丢了魂，还有人做梦梦见有人来求亲，说的地址周围竟全是坟地，去解梦才知道被小人算计配了阴婚。”

嫣然被她说愣了，怔怔道：“阴婚？”

杜鹃一听这话就猜嫣然大概也做了类似的梦，所以醒来才分不清真的假的，想到此，她跪在地上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又立刻想姨娘是不是被人找神婆做法暗害了？

“姨娘，您去找侯爷，让侯爷请道士来帮您收魂压惊吧。”杜鹃道：“侯爷每日下值回来都要去书房，咱们到二门等着，定然能见到侯爷。”

“等您好了，一定要侯爷彻查到底是谁做法害您。”

嫣然本就分不清现实梦境，现在被杜鹃说的更糊涂了，心里也越来越没底，但她一向不喜欢装神弄鬼的说法，就用手掩住杜鹃的嘴，轻声道：“我没做什么阴婚的梦。”

宋景和才不是害人的鬼，如果是梦，也是她的美梦。

“只是睡了太久，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看见什么都像做梦一样模糊。”

嫣然找了借口搪塞过去，扶起杜鹃道：“好了，和你说了些话，我精神好多了，肚子也饿了，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帮我先拿过来垫垫肚子。”

杜鹃不放心，还想说什么，却被嫣然扬手制止了，她只好暂时放下找道士来的想法，转身出去往厨房走。

嫣然打发杜鹃出去，屋里陡然安静下来，她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不受控制的又开始想起宋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