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好自己,站在等身铜镜门面转一转,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真是个可人的小书童。

田安安推开门出去,小桃恰好在庭院里扫地,她爹娘年纪大,前几年过了世,为了那点葬钱,她把自己卖进了胡府,十年契约,这会还剩三年。

竹扫把飒飒的声音在看到他的时候停了下来,"田安安,你怎么才从公子的房间里出来呀。”

扫把一挥,落叶撒了他一脚,女孩声音清亮,“公子早出去办事了,你这个书童怎么能起得那么晚。"

田安安挠了挠头,他好像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胡锦承起身的动静,刚要挣扎地起来就被他按倒。又隔着被子安抚地拍了拍,被窝实在是暖,男人的气息又太安全,他就又被哄睡了。谁承想一觉醒来太阳都那么高了。

傻笑一声,跑到小桃身边,陪她一起扫了树下的落叶。这棵桂花差不多和他同一时间进的胡府,比他小一岁,也长了八九年了。

早桂隐隐冒出繁多小小黄苞,凑近轻嗅,那是他最爱的香味。拿着剪子剪了一枝最繁茂的桂花,他想带回去给胡锦承一同闻闻。

秋天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暖暖的,小桃从袖里慢慢地摸出了一个香囊,轻轻碰了碰田安安,"这个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淡青色的香囊被香料填的鼓鼓囊囊,香味不重,离得远了,那味道就散在空气里,若有若无。

"我过几年就可以出府了。"小桃咬着下唇,说完剁了下脚,抱着扫把就跑了。

田安安拿着香囊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他想着晚上可要去和胡锦承炫耀下,以前就只有别的姑娘托他送公子东西,现在他自己也能收到了。

挂在指尖好好端详了番,针脚细密,能看出下了番功夫的。

胡锦承回房间的时候,就看见田安安趴在桌子上拎着那个香囊,看见他回来了还一脸献宝似的拿得更高。

"哪里得来的?"

"小桃送我的。”笨蛋书童一点眼力见没有,还满脸的骄傲,“你看,我也收到东西了,以前都只有帮别人送的份。"

胡锦承认识到自己养的孩子长大了,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还有别人也在觊觎这朵花,他把小孩保护的太好了,让他不知道什么是情爱。

他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恐慌,如果有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下手,是不是他的小书童就会和别的女人跑了。

锐利的凤眼暗潮涌动,"晚上带你去个地方,一个好地方。"

胡锦承把田安安手上的香囊拿过来,说是替他保管,把人支出去以后,就扔进了底下的烧火盆。

橘色的火吞噬了布料,优雅的香气只用了一瞬间就挥发殆尽,用铁杖拨了拨只剩灰烬的盆,重重地一甩,嫌恶地略过散落的黑灰,抬脚出门。

第8章 08带小书童逛青楼,青纱滑下,香肩半露,“来啊,小公子”

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得很慢,两旁是热闹的商贩。

田安安开心地趴在车窗边,透着窗缝向外看,夜晚的街道让他觉得很新奇,太有意思了。

胡锦承晚上出门都不带他,都带只带别的侍卫,自己就只能待在府里,没劲透了。 好不容易能出来趟,这可得看个够。

马车停到了一家酒楼门前,这栋建筑比周围的都要华丽,灯笼挂满了每层楼的廊道,外面的姑娘穿得都可清凉了,半透明的纱裙,裙底风光依稀可见。

马车一停就围上来一群姑娘。胡锦承用扇子撩开门帘,带着田安安踩着马凳下车。

一位穿着藏绿色的妇人摇着圆扇走了上来"哎呀,胡公子来啦,哎,还带了个小公子呀,来,楼上请,今天听哪位的曲儿呀,柳姑娘在楼上梳妆呢。"

胡锦承握着折扇往里走,田安安黏在他身边,有点害怕地望着周围。一路上去就看见屋子里到处都是穿着纱裙的姑娘,路过的时候还有望着他在那儿掩嘴问,“哎呀,这位怯生生的小公子是谁,怎的这般害羞,都上了青楼了还遮遮掩掩。”

银铃般的笑声挺得其他男人都醉了三分,举着酒杯就对着那群姑娘大喊:“看那奶娃娃做甚,大爷我可饿了三天了。”

姑娘们簇拥着围上去,一人一条腿,坐在上头摇曳生姿。

等那男人舍得离开的时候,腰带上的钱包也瘪得不剩个铜板了。

楼梯的转角也站着姑娘,田安安被那些露骨的眼神逼得直往胡锦承身上躲,最后都快挂在他身上了。

妈妈桑带他们到了三楼的雅间,三楼就不似进门处那般吵闹,安静的走廊不时有琴音传出,偶尔还有似有若无的喘气声。

胡锦承带着田安安落座,翻手泡了一壶茶,递给他一杯,"安安也长大了,都有姑娘送物件了,今天想知道姑娘是什么滋味吗。"

拍拍手,一位身着青纱的女子推门步入,低身作礼,"见过二位公子。"

袅袅琴音从她手下流出,看着田安安入迷的样子,胡锦承没忍住打断了柳姑娘的琴,"我的小公子初来乍到,还盼柳姑娘好生招待。"

柳姑娘看着呆呆的田安安,在他他身边落座。给白色的瓷骨杯里满上酒,凑到嘴边,右肩一抖,青纱滑下,露出一截香肩,"小公子,喝盏酒吗。"

如此香艳的场景在一般男人的眼里那就是春宵一度的前奏,但田安安觉得害怕,那种亲密的距离在他有意识的生活里只有胡锦承那么近过。

他被吓得一直往胡锦承那里躲,低着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胡锦承扶正已经坐歪了的田安安,"你都长大了,都有姑娘对你有意思了。”

接过那个瓷骨杯,“让柳姑娘教教你怎么做,不好吗?"

烈酒过喉,辛辣刺激,“女人的滋味,安安不想尝尝吗?”

田安安瞥了一眼旁边的姑娘,摇着头就想往胡锦承怀里躲。可胡锦承是下了心要让田安安知道,以后离女人远一点,轻轻推开靠近的男孩,站起来想往外走。

田安安看着胡锦承的背影,突然感觉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冬天。

北方饥荒,他跟着人一路往南走。所望之处都是干裂的黄土,一点草都没有,只要是地面上的能吃的都被扒下来吃了。

黄土上随处可怜白骨残肢,实在撑不下去人易子而食,流着泪啃下小手上那点仅存的白肉,捧着折断的脖子,满口鲜血,他们的脸上是狰狞和绝望。

他看着人倒下,看着人趴在他们身上哭,看着走在一起的一家人散,看着人们脸上的绝望。田安安一个人混在逃荒的洪流里,被裹挟着往前滚,他不敢停也不敢睡,捂着仅剩的那件破得不成样的里衣,摇摇晃晃逃到了柳城。

那年冬天很冷,他缩在街道的角落里,对面是伺机待发的野狗,他的身上忽冷忽热,两眼发黑意识模糊,只记得那股墨香,淡然馨雅。

田安安跟了胡锦承十年,小时候烧傻了,忘了很多东西,本来以为那段记忆也忘了,可没想到,原来还那么清楚。

"哥哥……"田安安有点失神地看着他,整个人蜷成一团,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