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坐着机场大巴回去,侧面的车窗是蓝色的,她把额头放在车窗上,随着车窗抖抖抖,外面的店铺都开张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座城市给人的印象是由外部和内部组成的。

外部印象是城市的基本框架,建筑风格,景区情调,商圈繁荣程度,物价高低,靠海还是内陆,有没有雾霾,潮湿或者干燥。

内部印象赋予了这座城市色彩,是由你在这里遇见的人,发生的事,有多少狐朋狗友和你谈天说地,还有你被人欺负的时候,知道自己能叫来多少人帮忙的底气。

当你认识的人都走了,这座城市也就只剩下了一座空壳。

陈暮闭上眼睛,听到了整个悉尼坍塌的声音。

商明夏没有主见,识人不清,总需要依附别人,从陈暮到温清。她也不太清醒的喜欢去参加不是自己阶级的聚会。

林安一开始沉迷在爱情里,失去自我,生活都扑在顾霍川身上。

谢承带着天之骄子的高傲,总认为自己是对的。

周运最后都堕落成了那个样子。

顾霍川就不用说了。

陈暮自己也有缺点,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出事了,他们一定会无条件地尽力来帮自己。

谁是完美的呢,人因为不完美而真实,大家一起生活了三年怎么可能连个缺点都发现不了。

况且他们的闪光点也是那么明显。

可他们都走了。

陈暮在靠近过去和周晟言一起住的别墅的地方下了车,她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住了两年多,她都能数清路边一共有多少棵树,邻居家种的枇杷她每年都想去偷。

她站在门口,想看看自己的花园怎么样了,可她愣住了。

花园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苹果橘子树莓土豆西瓜苗,全都没有了。

陈暮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给陈天野打了个电话,说她不想再待在悉尼了,想回家。

陈天野说,哭什么呀,期末没考好吗,不想待就不待了,荣誉学士也不读了,爸爸不想你当居里夫人,爸爸希望你健康快乐。

第八章 承诺

周晟言的酒吧最近不太平,客人蓄意闹事,他出面与人交涉时他们竟掏出了枪冲酒吧的人群射击。周晟言腹部中了一枪。

他腹部剧痛,疼出幻觉,觉得现在是他自己正开着车,往暮暮学校宿舍开。

暮暮穿着棕色的大衣和靴子,系着厚厚的围巾,扎了一个丸子头,站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下不自知地踮起脚向着车流张望着,等他接她出去玩儿。

在看到他开着车靠近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笑得灿若星辰。

比起干燥的冷,潮湿的冷更让人难以接受,凉意像是透过皮肤往骨子里蹿。

两个人挤在一起,多散发点儿热气,聊着天转移注意力倒还好,只剩下一个人真是太难熬了,陈暮早上是被冻醒的,蜷缩在被子里,脚不敢在床上伸远了,因为床单是冰的。

她把笔记本搁在腿上,Mac电脑底部的温度给她一种这是热水袋的错觉。

实在太惨,她不想再继续纠结是读不读最后一年,她现在只想马上看机票,然后把明天的机票买了,无论多贵。

正当陈暮把明天下午六点钟起飞,国泰航空香港转机的机票的钱付了,门被敲响了。

大清早,谁会来找自己,邻居?房东?

陈暮跳下床踏着拖鞋走到门口:“你好,谁呀?”

“暮暮。”是周晟言的声音,却异常沙哑,陈暮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冷出了幻觉,迷茫地打开了门。

没看清眼前的人,她就被抱住了。

熟悉的怀抱,铁锈一样刺鼻的血腥味。

他呼吸微弱,却把她抱得很紧,陈暮僵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嫂子。”一个陈暮不认识的亚洲人走过来焦急地说,“嫂子,老大中枪了,非要现在来看你,你陪他一起去处理伤口吧,求你了。”

周晟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重量都在陈暮身上。

她撑着墙,有些站不稳,和老三一起把周晟言扶上了车。

哪怕是在车上,他也一直握着陈暮的手,没松开。

陈暮本来应该满脑子疑问,但是看着枕在自己腿上,脸色苍白,嘴唇丝毫没有血色,呼吸微弱,腹部在不停渗暗红色血的周晟言,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慌张和害怕。

慌得心在胸腔里乱跳,因为他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呼吸就会停止。

他就应该永远运筹帷幄、波澜不惊,就算陈暮要离开他,他也云淡风轻。

车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门口,一群医生护士和一些穿黑衣服看起来不太友善的人早就等在这里,把周晟言接下车。

可他依然拉着陈暮的手,陈暮试图把手抽出去,他却睁开了眼眸看着陈暮,声音不大但她能听得清楚:“等我。”

陈暮点了头他才放手,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亮起,陈暮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却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脑子里的疑问接连冒起,周晟言怎么受伤了?为什么知道她住在哪里,又为什么来找她?刚刚那个人为什么喊她嫂子?以及这周围的人都是谁?

其他人好像都在打量陈暮,他们都是大块头,让陈暮不敢动,也不敢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