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立刻叫道:“就是这个叫‘徐英’的狗东西!”
白雪再想去堵烧饼的嘴,将人抗走,已于事无补,那人听了动静,直接看了过来。和乌兰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这名唤“徐英”的公子哥直接一愣,立刻收起折扇往这边走,身后一群狐朋狗友不断哄笑嘲弄着他,这人也不在乎,只嬉皮笑脸地,向着乌兰来了。
乌兰面色一沉,当即往回走。
一个追一个跑,徐英三两步赶上来,握住乌兰的手腕将人一扯,笑道:“我那日话都未曾说完,你跑什么,今日好不容易见你,找个地方听我把话说完。”
乌兰冷声道:“你我已有六七日未见,这六七日你都不曾来找过我,我看你未必是有话想说,只不过是今日一见,心血来潮,想起来便哄两句罢了。”
徐英听罢,若有所思,继而笑道:“六七日,你记得这样清楚。”
乌兰一言不发。
徐英又叹口气,无奈道:“你家好大人为了给你出口恶气,直接将我通关文函给烧了,这样重要的东西,我不得找地方去补?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些日子,我事情办完,可是立刻到你府上找你,只是还未靠近,就被你手下的一群副将给打出来。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在军中却威望甚高,那日若不是我跑得快,你就要见不到我了。”
“油嘴滑舌,强词夺理。”乌兰不为所动,只冷冷看着那人,见他还要上前,来牵自己的手,当即拔出腰间佩剑。
剑身泛着寒光,直直指着徐英的喉结。
烧饼在一旁看着,冲白雪小声道:“怎么瞧着像打情骂俏。”白雪立刻捂住烧饼的嘴,拖到一旁。
乌兰眼眶微红,把心一横:“我不听你狡辩,你就说是,或不是,从前你来招惹我,讨好我,是不是只因和同伴打了赌?”
徐英一怔,继而无奈道:“是。”
那日初来乍到,徐英与一群从上京来的公子哥意气风发,雄心壮志,要趁着汶阳与草原十九部经商热潮来发笔财,来到此地的第一天便去当地最有名的酒楼“红袖添香”吃席。从前鞑子来袭,上京迁都去临安,临安起了座“红袖添香”,如今来汶阳,当然也要去到汶阳的“红袖添香”。
只是汶阳的“红袖添香”不做皮肉生意,只做客栈酒楼,迎来送往,供行脚商们休息,谁也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
徐英趴在红袖添香的包厢的窗户上,喝得头昏脑涨,却一眼看见了外头街道上站着的乌兰,当即一怔,看得入迷,连同伴的呼唤都没听见,直到一人走到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哈哈大笑不止,几人一合计,便有了这催人情长,剪不断理还乱的赌约。
可赌到最后,究竟是谁赔进去了真心,徐英这久经风月场的公子哥却是说不清了。
乌兰看着他,冷漠收剑,低声道:“那夜就当我喝多了,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要走,徐英慌忙去拦,将人的手腕一握,有些急了,怒极反笑:“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如何就不放心上了?”
白雪察言观色,见乌兰目光似有松动,轻轻伸手将烧饼一推。烧饼立刻会意,扑上去胡搅蛮缠,拿出惹季怀真生气的功夫,闹得徐英方寸大乱,束手无策,乌兰借机走了。
晚上,季怀真命红袖添香的掌柜备好包房,给白雪接风洗尘,谁知饭桌上愁云惨淡,燕迟冷若冰霜,乌兰闷闷不乐,白雪一头雾水,只有烧饼和阿全瞎高兴。
季怀真给白雪夹菜,没好气道:“别搭理他们,一个个跟哭丧似的。”
乌兰一声不吭,管掌柜要了坛酒,和燕迟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季怀真嘟囔道:“别太过分啊。”燕迟不搭理他,这回是真动了气,把扳指往下一薅,作势要扔。
季怀真脸色立刻变了,谁知下一刻燕迟又犹犹豫豫,委委屈屈,把扳指收进怀中,和乌兰对着喝。
狐假虎威的季大人松了口气。
不出多时,两个不善饮酒的人脸就越来越红,说话越来越慢,乌兰见四下没有外人,眼眶一红,头“咣”的一声倒在桌子上,同燕迟执手相看,泪眼婆娑道:“他们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我,还有瀛禾那个贱人,我们都被齐人骗了。他们都是这样,先甜言蜜语将你,将你哄骗一番,就是,就是要哄你跟他们睡觉……那姓陆的倒是,倒是没想骗人同他睡觉!他更过分!他,他……他想利用大殿下,当他在敕勒川的眼线,他想害我们灭族!没,没想到看走眼,把,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季怀真面无表情斜了眼喝多后撒酒疯,哭哭啼啼的乌兰,插嘴道:“你不喊他陛下了?”
已经到了阿全和烧饼不能听的部分,白雪身上背一个,前面抱一个,带着这两个小拖油瓶,立刻开溜。
燕迟不知想到什么伤心事,虽未落泪,却也眼眶微红,将摩挲得泛着温润光泽的玉扳指拿出,酒意上头,痴痴地看着,喃喃重复道:“甜言蜜语……骗你同他睡觉……”
“我要杀了他,居然拿我跟人打赌……呜呜,我要杀了他,我要告诉我爹,我要让我爹从上京派兵杀了他!”
“只是同我骗他睡觉……一开始也知道我是谁,还故意杀人给我看。”
“他有什么好,我再也不要看见他了,姓季的,你也不许再抢他文函,让他快滚!”
“我还拿这扳指当个宝,原来谁都有,原来只是你拿来随手打发我的……”
季怀真:“……”
两个醉鬼各说各话,谁也不搭理谁,乌兰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枕在胳膊上,不吭声了。
季怀真见他似是睡过去,终于放下面子,坐到燕迟身边去,将人一揽,小声道:“都说了那是遇到你之前的事情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记得。靠过来,我哄哄你。”见燕迟不动弹,又掰着他的头,将脸掰过来,一下下地亲着:“该生的气也生了,该发的脾气也发了,舒服些没?行,算我错了……”
燕迟立刻怒目而视。
季怀真改口道:“本就是我错了,你要是同我翻旧账,算我之前的情债,那你下半辈子不用吃饭了,吃醋就能吃饱。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可曾为了别人身陷险境?可曾为了断手断脚?不就是送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又刻了些字,谁又能同你比,说吧,要怎样才能消气。”
燕迟面色铁青,眼眶通红,一想起当日那人提起玉佩一脸回味无穷大有来头的模样就气得止不住发抖,想了半天,憋出句:“想把他杀了,想把他那块玉佩扯下来,扔到看不见的地方。”
季怀真立刻道:“去吧,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不拦着!”
燕迟不吭声了。
季怀真又笑道:“说什么气话,说吧,最近这些日子你又怎么了,这群公子哥来之前你就闷闷不乐。”
燕迟借着酒意,往季怀真身上一倒,半晌过后,才低声道:“想回凭栏村住一段时间……当初明明说好了,我们回凭栏村去,而不是要同现在一样,要你日日替我殚精竭虑,操心公务,不得脱身。”
季怀真顺势道:“那正好现在乌兰来了,我们就把公务丢给他,让他替你干活,阿全也没有那样怕乌兰了,正好白雪也回来了。我们就偷偷溜走,不管他们了,就你我二人回凭栏村去,将房子盖起来,菜棚也搭起来。”
燕迟又开心了起来,头往季怀真身上一埋,狠狠蹭了两下过瘾。
季怀真继续道:“当初怎么说的来着,那屋子得翻新一下,再把旁边的院子也买下来,中间打通,再把你娘的金身请回庙中,养些鸡鸭,偶尔回一趟汶阳,其余的事情推给乌兰便可……”
一旁的乌兰装不下去了,抬头大骂这对狗男男:“你们……!真当我死了不成,是家里的卧房还不够你俩折腾吗,非得当着我的面说!你们齐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罢,又黯然神伤起来。
季怀真扶起燕迟,笑道:“我们齐人不是好东西,你为一个不是好东西的人牵肠挂肚做什么。你委身于人家身下做什么。可别同我说,你那夜喝多了。”
乌兰你你我我了大半天,看那恼怒神色是想骂季怀真两句,然而却怔了半晌,方失魂落魄道:“他亲我的时候,一直在亲我脸上的疤,他说这疤好看的很,叫人一眼就记住了,还不叫我拿手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