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走下台阶,裘府大门再次合上,两个将士走上前,将封条贴在了门上。

尽管隔着人群,苏妙漪看不清面容,可光是从腰间佩戴的金玉带上,她却认出了其中一人是凌长风,而另一人从穿着上看,比凌长风还要高一个品级,若她猜得没错,定是仲少暄。

“好!”

封条贴上裘府大门的那一刻,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声呼喝,紧接着便有更多人应和地叫好起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痛快,就仿佛这么多天积攒的怨气都随着这吼声发泄了出去。

震耳欲聋的叫好声里,虞汀兰担心地看了裘恕一眼,裘恕朝她笑了笑,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护着她往台阶下早已等候的马车走去。

碍于周围把守着的踏云军,百姓们没像上次那样提着菜篮子,往他们身上砸烂菜叶和臭鸡蛋,除了叫好,他们没再有别的动作。

就在苏妙漪悬着的那颗心略微落下些时,一道寒光忽然刺入她的视野

“嗖。”

伴随着几道利器的破空声,人群的叫好声戛然而止。

众目睽睽之下,三枚暗器径直朝裘恕刺去。

苏妙漪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那暗器刺过来,就好像多年前的场景再现……

裘恕猛地侧过身,挡在虞汀兰身前,朝旁边躲去。

下一瞬,一道剑光划过,挡在裘恕和虞汀兰身前,将其中两枚暗器拦了下来。可漏掉的一枚却是越过他们,擦伤了后头没敢动弹的老管家。

老管家呆怔地摸了摸颈间的血迹,一转眼,伤痕透着的青黑色便蔓延到了脸上,他瞪大着眼,轰然倒下。

真见到了死人,方才还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倒吸了口冷气,忙不迭地朝后退去,生怕被刺客的暗器误伤。

裘恕望着死不瞑目的老管家,脸上掠过一抹痛色,他步伐移动,刚想上前,却被凌长风执剑拦下来,“世叔,去车上!”

仲少暄神色复杂地在尸体边上蹲下,察看了一眼,抬头与凌长风对了一眼,沉声道,“暗器有毒,见血封喉。”

凌长风的脸色愈发难看,强行护着裘恕和虞汀兰朝马车上退去。

人群如潮水般朝后涌去,起伏间还传来推搡声和被踩踏的叫嚷声。场面一片混乱,苏妙漪也被挤得连连后退,好在身边围着护卫,才没让她被拥来的人群踩踏挤倒。

苏妙漪却顾不得脚下,她抬头,顺着方才暗器射来的方向,一眼瞥见了不远处酒楼二层开了一道缝的窗户。

“杀手在那里!”

苏妙漪一把扯住了在后头把守的军士,“先控制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再出手!”

被苏妙漪扯住的军士顺着她的视线我那个酒楼上一瞧,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她和其他撤退的人群一同往开阔地疏散,扬声道,“都别慌,这边走,先顾好自己!”

苏妙漪不肯离开,重复道,“你听到我说的了么,杀手在楼上!”

那军士终于看了垂眼看向苏妙漪,面无表情道,“没有军令,吾等不能擅自行动。”

“……”

话语间,又是几道暗器破空而来,越过惶惶的人群,直接朝马车袭去。

裘府门口,凌长风一人护送着虞汀兰和裘恕,那头已经有些顾不上,遑论退到这里来下达什么军令,而仲少暄似乎也只顾着疏散百姓,大有不顾裘家人生死的意味。

让踏云军为了闫如芥出生入死,的确是太讽刺了些……

苏妙漪意识到不能再指望踏云军,只能转向自己身边的护卫,欲言又止,“你们……”

“但凭东家吩咐。”

为首之人应答道。

苏妙漪咬咬牙,“去阻止杀手,拖延些时间也好,不必管我!”

护卫们转身,飞快地朝她指向的酒楼而去。他们一散去,苏妙漪身边便再无防护,顿时便陷入蜂拥而至的人群中,被挤得踉踉跄跄。

“低头!”

马车内,凌长风一手按下裘恕和虞汀兰,一边拔剑将飞来的暗器挥打到一旁,扎进车壁中。

凌长风掀开车帘,想要车夫立刻赶路,却见车夫竟是已经不知所踪。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一扯缰绳,朝人群散开的街巷那头驾车而去。

酒楼内,潜伏着的几个江湖杀手重新备好淬了毒的暗器,对准马车,刚要继续追杀,就听得身后的屋门被踹了开来。杀手们一愣,齐齐转身,将准备好的暗器朝屋外射去。

然而门口的人早有准备,踹开门后就立刻朝两边避开,任由那暗器袭了个空。

趁着杀手们更换暗器的空当,知微堂的护卫拔刀杀了进来。

杀手们相视一眼,只能掩护着一人重新布置暗器,破窗撤退。

酒楼的窗户轰然砸了下来,杀手们一跃而下,刚刚好落在了疏散的人群堆里,顿时引得惊呼连连、一阵兵荒马乱。

原本往前冲的人群忽然调头朝后跑,苏妙漪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挤到了最前面,一个趔趄摔了出去,跌坐在地,面纱也随之飘落,彻底暴露在杀手们的视线下。

杀手们原本没认出她,也不欲对普通百姓下手,可就在这时,追出来的护卫们看见这一幕,其中一人变了脸色,下意识喊了一句,“东家!”

一声东家,倒是叫杀手们的目光重新落回了苏妙漪身上。

重新备好暗器的杀手甚至没有多想,猝然一抬手,一枚暗器便直朝苏妙漪袭去。

就在她几乎能感觉到暗器的寒意刺到眼前时,一股力道骤然落在她肩上,将她一把揽了起来,朝旁边闪避开。

风声擦着苏妙漪的耳畔而过,她整个人栽进一个淡雅清馥的怀抱里,与那人一同摔在了地上,身子却没直接落地,而是摔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闷哼了一声,是苏妙漪最熟悉不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