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敢妄断。”
冯宦官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公主和驸马先去崇福殿用午膳吧。”
海潮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饿过了头,她瞥了眼海池:“这两天我怕是吃不下鱼和肉了。”
冯宦官苦笑:“莫说公主,便是老奴也吃不下。老奴叫人传话给尚食,今日就备些清茶糕饼蔬食可好?”
梁夜道:“冯公公想得周到。”
冯宦官微微一笑。
回到崇福殿,刚下辇车,海潮便听见有人朗声叫道:“小七――”
她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她,便即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着红衣、郁金裙的女子,提着裙子快步从殿上走下来。
冯宦官笑道:“原来是寿阳公主来了。”
又来一个认得她的人,不要露出马脚才好,海潮心里的弦顿时绷紧。
正着慌,那女子已到了跟前,屈指朝她的额头轻弹了一下:“呆呆的看什么?连你阿姊都不认得了?”
海潮道:“我看阿姊好看呢。”
这话也不算假,这位公主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微微上翘的凤目十分精神,是个令人经惊艳的美人。
寿阳公主又捏她的脸:“这小娘,嫁人才几日,嘴就变刁滑了。”
她一边说一边瞟了眼梁夜,偏了偏头,眼中满是戏谑:“可是叫驸马教坏了?”
梁夜面无表情地上前见了礼。
海潮眼角余光瞥见梁夜脸色微冷,连忙道“驸马是正经人。”
寿阳公主换了双手揉她脸:“你的意思是说,阿姊不是正经人?”
海潮脸都叫她揉得变了形,忙告饶:“不敢,不敢。”
寿阳公主将她脸揉红了,方才松开手:“小脸更滑更滋润了,怎么养的?”
海潮想起早上宫人给她涂的东西:“是面脂和茉莉粉,阿姊要么?我叫人给你送几盒去。”
寿阳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梁夜,接着冲海潮挤挤眼:“你阿姊我缺的是面脂和香粉么?”
海潮愣怔了一会儿方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脸顿时烧起来。
寿阳公主“噫”了一声:“怎么嫁了人面皮还变薄了?啧啧,耳朵尖都红透了。”
海潮不敢随便接话,看这寿阳公主的亲昵态度,两姊妹的交情应当不错,说多了容易露馅。
她扯开话题:“对了,阿姊怎么来了?”
寿阳公主:“临仙殿那位不是出事了么,我进宫来看看阿耶。但是阿耶说头疼不想见人,我只能出来了。”
海潮只盼着她赶紧走,谁知她眼珠子一转,拍拍她肩膀:“好在碰巧遇见小七,也不算白跑一趟。你说说,多久没去我那儿走动了?”
海潮支吾道:“最近有些忙么,改天我去找阿姊。”
“别改天了,”寿阳公主道,“明日我府上有宴席,我们姊妹难得高兴高兴。”
海潮可不想去什么花宴,见的人越多,越容易捅娄子,她连忙道:“宋贵妃刚出事,这不太好吧?阿耶知道了……”
寿阳公主一脸不屑,“嘁”了一声:“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宴席是早就定好的,姓宋的一个屠沽儿,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生得巧,就嚣张跋扈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她自己死得不是时候,也配让我为了她改期?”
看来这姊妹俩和宋贵妃都不对付,但海潮实在没办法和她同仇敌忾,只能含糊过去。
寿阳公主用手肘轻轻捅了她一下,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却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道:“来嘛,阿姊新得了几个美人,男女都有,有个胡人少年可漂亮了,高鼻深目、肤白胜雪,一双眼睛像晴空下的碧波,你不是最喜欢胡人少年么?千万要过来看看,要是喜欢就带回去,保你受用。”
海潮一边听她说,一边用眼梢偷瞟梁夜,眼见他一双眼睛越来越冷,脸上像是结了层霜,忙道:“我我……我就不用了……阿姊自己受用就行了。”
寿阳公主一脸恨铁不成钢,把她脸掰过来,这回却是贴着她耳朵,用气声道:“瞧你这出息,才成婚几日,就叫人拿捏得死死的,明日过来,阿姊好好教你几招。”
“我不是……”海潮嘟囔。
寿阳公主板起脸:“说定了,明日一定要来,不然就是瞧不起阿姊。”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当场拒绝肯定是不行,海潮只得点了点头。
寿阳公主看了眼梁夜,微微觑眼:“驸马若是得闲,也可同小七一起来。”
梁夜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目光却像冰锥,仿佛要在对方脸上捅出两个窟窿。
待寿阳公主走后,海潮和梁夜去配殿用了些饭食,日头已经西斜。
凶器还未捞到,雕玉像的匠人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继续逗留宫中也无济于事。
海潮心里还记挂着陆琬璎和程瀚麟,便准备打道回府,冯宦官一路送他们到辇车前。
两人正要登辇,一个宫装丽人由两个侍女簇拥着从门口走来。
海潮不经意瞥见她的脸,心里便生出一种诡异之感――这女子的下半张脸,生得和那尊玉像几乎一模一样。
女子见了她脚步便是一顿,脸上闪过惊惶之色,立即低下头,踟蹰着走上前来,福了一福,声若蚊蚋道:“见过公主,驸马。”
海潮看这女子的态度,也知道公主平常定然不会给她好脸色,便冷淡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将手递给梁夜,由他扶上辇车。
那女子却如蒙大赦,福了一福,继续往殿中走去。
海潮看着她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顺着西侧台阶往上爬,不禁好奇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