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宦官瞪大了眼:“公主……”
海潮:“我看这小太监生得浓眉大眼,一脸老实相,胆子又小,一看就不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冯公公有什么想说的?”
冯宦官大约从未见过这样草率断案的,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向梁夜。
梁驸马:“既然公主如此说,此人定然是被人栽赃的。”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些物件来历不明,不知是否与案情有关,便由我带回去详加研究。”
冯宦官欲言又止。
海潮问:“阿耶知道这事么?”
冯宦官摇了摇头。
海潮道:“那就不用告诉他了,贵妃出事阿耶够难过了,咱们就别再用这种小事去打搅他了,冯公公你说是不是?”
梁夜也说:“待我查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再一并向圣人禀报,眼下让他知道这些只是徒增烦恼。”
冯宦官只得点点头,又看向程瀚麟:“此人如何处置?”
海潮假装拧着眉思索:“虽说我看他像是被人栽赃的,但毕竟干系这些神神叨叨的事,留在宫里不好,要不我把他带回公主府叫人看管起来,还可以仔细审审。”
“这恐怕不合规矩……”冯宦官为难道。
“一会儿我自去跟阿耶要人,不叫冯公公难做。”海潮道。
冯宦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海潮向那带人来的小太监道:“你把这程公公带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再弄点吃的,等我向圣人讨了人就带他回去。”
程瀚麟嘴唇颤抖,眼眶发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海潮生怕叫冯公公察觉,连忙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见阿耶吧。”
?[86]玉美人(四):“死状和今日的贵妃如出一辙。”
找到了不算全须全尾,但至少安然无恙的程瀚麟,海潮的心事放下了一半。
眼下担心的就只有陆姊姊了。
在前往皇帝寝殿崇福殿的路上,她旁敲侧击地向冯宦官打听:“冯公公,这宫里有谁生得像贵妃么?”
冯宦官闻言转过头,扬起眉毛,满脸的困惑:“公主……怎么这么问?”
海潮未料他是这个反应,心头一突,也不知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连忙道:“我就是忽然想到,随便问问。”
冯宦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略微压低了声音:“那件事公主已经知道了?”
“什么事?”
冯宦官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前段时日花鸟使按图索骥去江南选了一批美人进来,本来这两日要给圣人过目的,眼下贵妃出了事,一时半会儿圣人大约也提不起劲。”
他顿了顿:“公主也知道,老奴先同公主透个风,这些美人多少生得有几分像先皇后,过几日公主在宫里见到这些美人,心里难免有些芥蒂,别在圣人面前着了相才好。”
他说得半含半露、遮遮掩掩的,海潮好半晌才明白过来,皇帝找的美人长得都像先皇后,也就是这公主的阿娘,贵妃这么受宠,难道也是因为像先皇后?
她想了想道:“阿娘走时我还小,其实有些记不得了,听说贵妃和我阿娘长得像,是真的么?”
冯宦官斟酌着道:“先皇后天人之姿,无人能及,要说贵妃……也就是眉眼有几分相似罢了。”
海潮心往下一沉,陆姊姊眉眼像贵妃,也就是像先皇后,她在这秘境里的身份,可能是皇帝后宫美人中的一个。
要真是这样,他们得尽快找到她才行。
正想着,冯宦官道:“公主别怨圣人,圣人也是对先皇后一往情深才会如此,他这些年也不好受。”
海潮心里很是不屑,但脸上没露出来,只是说:“我明白。”
梁夜也道:“多谢冯公公提点。”
冯宦官眯起眼睛笑了笑,活像庙里的弥勒塑像:“驸马见外。”
又向海潮道:“公主是先皇后唯一的骨肉,是圣人的掌珠,这宫里谁也越不过公主去,便有一时风光,也越不过圣人与公主的父女情分,不必多计较。”
顿了顿:“今日公主处理贵妃之事,尽显气度与胸襟,圣人知道了必定欣慰。”
“冯公公夸得我不好意思了。”海潮道。
说话间,步辇已行至崇福殿。
海潮见到皇帝的模样有些失望,她想象中的天子,纵使没有三头六臂,也该是个魁伟不凡的人,可这皇帝除了衣饰华贵些,看着与一般中年男子也没什么不同。
并非是相貌不好,他的五官可以看出俊朗的影子,只是仿佛被人抽走了精气神,脸容比一般人还要干瘪枯槁一些,眼袋很大,眼白发黄而浑浊,脸皮白中隐隐透着点灰,像是一截剥了皮的枯树干埋在锦绣堆中。
现实世界的皇帝,也是这副尊容么?海潮不禁好奇。
皇帝见了女儿女婿,微微抬起眼皮,僵硬疲惫的脸上仿佛注入了些许生机:“七娘和子明来了。”
海潮和梁夜上前行了礼,皇帝命人赐座,向梁夜道:“子明去临仙殿看过了,如何?”
梁夜道:“回禀圣人,臣以为,贵妃是自尽。”
皇帝眉头一动:“哦?何从得知?”
梁夜便将现场的情况、审问结果和自己的推断说了一遍。
皇帝侧耳听着,眉间的褶皱和嘴边的纹路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