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琬璎坐起身环顾四周,阿翳不在,夏眠蜷缩在她脚边,双目紧阖,白皙的小脸身上盖着阿翳灰色的夹绵袍子,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阿眠……”陆琬璎试着唤了一声。

少女似乎睡得十分酣熟,完全没听见她的声音。

陆琬璎生怕阿翳就在附近,小心翼翼地拉住脚踝上的铁链,轻轻挪到夏眠身边,推了推她:“阿眠,醒醒。”

夏眠仍旧毫无反应,似乎一无所觉。

陆琬璎蓦地意识到这不是正常的熟睡,阿眠大约也和她一样,被阿翳喂了迷药。

可是为什么呢?是怕长时间用铁链禁锢在山洞里她会吵闹?还是阿眠听了她的话偷药包被阿翳发现了?

陆琬璎不由懊悔起来,虽然知道阿翳多半不会伤害阿眠,可这么做还是太冒险了,而且阿眠显然不会保守秘密,阿翳一旦发现,立刻就会知道是她唆使的。

以防万一,她还是将夏眠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搜了一遍,果然一无所获。

起来活动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有些饿了。

火堆旁留了竹筒盛的清水和叶子垫着的食物,除了炙烤过的獐子肉以外还有几个裹蒸,早就放冷了。

这些裹蒸是从哪里来的?肯定不是阿翳随身带的,否则上回他就拿出来了。

难道他悄悄回过村子?他不怕叫人发现么?

陆琬璎百思不得其解,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用两根树枝夹起一个裹蒸放在火上炙了一会儿,剥开叶子吃起来。

很快吃完一整个裹蒸,她又拿起装水的竹筒放在火上烤得温热,喝了几口温水。

暖热的蒸米和清水让她的肚腹好受了些。

身体恢复了些许,她又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来。

阿翳不想杀她,这是好事,她暂且没有性命之虞,但七日时限一到,她还是必死无疑。

洞窟里见不到天光,且她一直在昏睡,无法感知时间流逝,她甚至不知道七日时限还剩下几日。她一个人死也就罢了,若因她的缘故连累了海潮他们怎么办?

思及此,陆琬璎的心脏便缩成了一团,连胸腔都隐隐作痛起来。

再怎么担心也毫无用处,她攥紧手心又放开,定了定神,将剩下的食物收拾了一下。

夏眠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

陆琬璎想起那日少女腿上蜿蜒而下的血迹,不禁有些担心,她还未来得及替她检查伤势便被打晕了。

虽然她说阿翳帮她上了药,可阿翳毕竟不是医者,阿眠又说不清楚自己的伤势究竟如何,以防万一,还是检查一下为上。

陆琬璎撕了一片衣摆裹在一截木柴上,涂上炙肉的油脂,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然后小心将阿眠的腰带解开,轻轻掀开衣裳,用火把一照。

眼前的景象令她浑身僵硬,随即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脖颈后方有一股温热的风吹来。

随即她意识到那不是风,而是近在咫尺,带着潮气的呼吸。

陆琬璎顿时毛发悚立,惊叫了一声,火把掉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哧”地一声熄灭了。

……

族长死后翌日,夏绫在家中主持了大殓礼。

丧礼后,村民将族长的棺木抬到后山,在放置石十七棺木的山洞中停灵。

按规矩停灵满七日即可下葬,但因为夏绫两日后便要充当蚕花娘娘,在禁地呆满一年才能出来,夏锦与她商量后,决定让族长停灵一年,待她出禁地再行下葬。

海潮一行也参加了丧礼,随全村人一起将棺木送上山。

回到村子里,海潮并未立即回住处,而是去了族长家。

短短数日之前,族长家还有好几口人,如今却只剩下一人,偌大个院落冷冷清清的。

一身孝服的夏绫闻声来开门。

时已向晚,却还未到掌灯时,昏黄的夕阳笼罩在少女单薄的肩头,越发显得孤单凄清。

夏绫脸上还有泪痕未干,见到海潮目光动了动,似有些惊讶。

“我来看看你。”海潮道。

夏绫低低道了声谢,将海潮让进院子里。

海潮往四周张望了两眼:“眼下方便说话么?”

夏绫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点点头:“娘子找我何事?”

海潮开门见山道:“还剩下不到两日,你有什么打算?”

她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两日后就是蚕花娘娘“出嫁”的日子。

夏绫苦笑了一下,垂下头:“阿眠走了,自然是由我顶上。”

海潮蹙了蹙眉:“你没想过逃出去么?”

“逃?”夏绫似有些讶异,“我要是逃了,蚕神怪罪下来,村里其他人怎么办?”

“你愿意为了村里人,用自己去喂妖怪么?”海潮语气有些急了。

夏绫似是唬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什么喂妖怪……禁地里供奉着神明,哪里来的妖怪!娘子在外头可休要如此说,叫村民听了恐怕要惹出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