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所以,你也认为这个案子跟之前直播自杀爆炸案有关?”林霜柏转头看向沈藏泽,“依照我个人推测,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实施计划的绑匪跟实际策划的,不是同一个人。”

“表面上看起来是两个案子,但,在网络上引起关注的手法太相似,而且,绑匪的目的虽然乍看之下是为钱,可实际上还是为了让我们去查闫冧和其他人,更重要的是,闫冧也跟股票操纵案有关。”沈藏泽从自己的平板里调出之前归类的调查记录,“能做出谨慎绑架策划的人,因为计划发生意外而杀人抛尸,我对此持保留态度。我更倾向是,这个绑匪就跟当时的冯娜娜一样,都不过是幕后主使的傀儡。只是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不可能跟蔡局申请重启案子将两个案件合并调查。”

林霜柏跟沈藏泽的看法基本一致:“其实还有一点,在我看来,闫晓妍的尸体被处理的方式所传达出来的信息跟之前绑匪所要传达的信息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一致,这个矛盾点也让我进一步判断绑匪只是计划实施者而并非绑架案的真正策划者。假定两个案子的实施者冯娜娜和绑匪都只是执行计划的人,那个隐藏在幕后主使只是策划提供计划的人,那么即使我们能抓到幕后主使,想要找到能确实证明其才是主谋的证据恐怕也会相当困难。这个人善于操纵人心,行事谨慎,不会轻易留下破绽和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除此之外,林霜柏,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沈藏泽将目光从平板上移开,抬眸看向林霜柏,脸上表情极淡,身上却莫名透出一种压迫感,“直播自杀爆炸案闭案前后,有什么事是我应该要知道,但是你却没跟我说的。”

林霜柏刚拿起板刷要将白板上的字都擦掉,在听到沈藏泽的问话后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沈藏泽的问题。

蔡局不可能会在不告知他的情况下把那个匿名电话的事告诉沈藏泽,可那件事他并没有跟蔡局以外的人提起过,连安善都没有,既然如此,沈藏泽又是怎么知道的?

板刷放回到白板底下的架子上,林霜柏回过身:“谁给你打电话了?”

“或者说,是谁给你打电话了。”沈藏泽尽管还在椅子上坐着,却丝毫没有被林霜柏骤然冷下来的脸色以及周身气场所压倒,反而十分镇静地说道:“绑架案发生的前天晚上,你去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第一遍我没管,但因为第一遍挂断后很快就又打来了第二遍,所以我替你接起了那个电话。而打来电话的那个人在听到我的声音后,什么都没说,只在沉默了差不多半分钟后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就再次挂断了电话。我看了那个电话号码,国外打来的,虽然这么做不太合适,但直觉告诉我打电话来的人不会是你的朋友或是前同事,所以我记下了那个电话号码后删掉了记录,之后请信息技术部的同事帮我追查了一下,货真价实的国际电话,但无法进行进一步的追查。然后那位同事告诉我,你之前也曾经去请他们帮忙追查过国际电话。”

平板放回到桌面上,沈藏泽起身两步走到林霜柏面前:“柏,我希望有任何事你都不要自己一个人去承受。”

交往后才能更清楚了解看懂林霜柏,尽管在人前的形象非常沉稳冷静,但在感情里的林霜柏却始终不会好好的跟他表达任何内心的情感,无论是关心还是喜欢,又抑或是自己的痛苦,全都以沉默的姿态呈现。

其实他大概能够理解,在一夕之间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变成人人见了都要上去骂几句再踹两脚的连环杀人犯儿子,也许后来出国后生活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好,在改名转换身份后也再没人把他当作是过街老鼠,在警界学术界有名有姓后更是名利双收,可对于林霜柏而言,人生从十一年前起就已经彻底转变。

那个被很多人喜欢也被人爱着的少年,已经在选择自杀那一刻起就彻底死去,来自于他人的厌恶憎恨以及自身的愧疚自责乃至自我怀疑,这些所有的负面情感远比他在案件发生前收获到的所有喜欢与爱要有更大的杀伤力,轻而易举的就侵蚀了他的内心和情感,比起表达,林霜柏更善于克制以及自我束缚。

把自己困在自己设下的牢笼中,给自己绑上束缚带戴上止咬器,生怕一打开笼门放出来的就是面目全非凶恶野兽般的自己。

微微侧开脸躲避沈藏泽的注视,林霜柏眉间显出浅浅的皱褶,好半晌才回答道:“我只是认为还没到要告诉你的时候。”

然而沈藏泽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质问道:“没有抓到的未结案件真凶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给你,而现在这个绑架案,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再次犯罪制造的案件,如果现在不是告诉我的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林霜柏无话可驳,只能说道:“之前我跟蔡局已经汇报过这件事,也已经说过,我认为直播自杀爆炸案的幕后主使很大概率会再次犯案。”

“行,那么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沈藏泽并没有要轻易放过林霜柏的意思,“你一直很在意林朝一的遗传基因对你所造成的影响,所以我也去查了很多资料,不否认很多当代的犯罪学家认为遗传在犯罪行为中起一定作用,但你应该也很清楚,社会环境才是犯罪行为最为重要的决定性因素。一个人的基因从来就不会直接影响到犯罪行为,基因能影响到的,无非是人对于环境风险因素的感知能力和抵抗力。哪怕是精神疾病的遗传基因让你有极大可能性会变成一个精神病人,可你的身体里,并不是只有你父亲的基因,还有你母亲的基因。你一直把关注点放在林朝一给你的遗传基因上,是不是有些太过小看你母亲王如意给你的遗传基因了。别忘了,这么多年来,是你母亲在守护你,就算她已经去世,但你身体里,永远都会有她的存在,没有她,就不会有你。”

明明除了父亲的基因还有母亲的基因在,为什么一定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负面的关注点上,而不去看看爱你的人不仅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其实也一直在以生命传承的方式与你一起做斗争。

林霜柏整个人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沈藏泽给了他一个从未考虑过的视角,不过是几句话就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让他一时之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耳边因心跳加快导致全身血流加速而引发的阵阵轰鸣声,他有些茫然又不知所措地瞥了沈藏泽一眼,随即又扭头向一旁,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手腕被沈藏泽一把攥住,林霜柏僵住动作,又过了好一阵才低着头用极其压抑的声音说道:“可你也不知道,我身体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我存在,我相信我母亲,也相信你和蔡局,我只是,无法相信我自己。”

“如果你真的有另一个人格存在,我不相信那个人格会这么多年都不再出现不跟你抢夺身体的主导权。你从来不用道德去攻击或是绑架他人,却一直在用极高的道德感在约束自己。”沈藏泽一字一字,无比坚定地对林霜柏说道:“柏,你不相信自己没关系,我相信你。”

呼吸骤然停顿几秒,林霜柏只觉自己多年来在心里建起的那座围城高墙正被沈藏泽一点一点地砸碎。

不知过去多久,又或许只是短短的一两分钟,林霜柏颈间喉结上下一动,抿紧的双唇开启:“知道了,我给你听凶手打给我的电话录音。”

关于手表

在清楚了解到林霜柏的具体身家到底有多少后,沈藏泽也从各个层面充分的感受并意识到,林霜柏跟他的消费观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以至于当沈藏泽生日,林霜柏跟他说买了一个生日礼物要送给他的时候,沈藏泽一脸防备地看着林霜柏问道:“你没乱花钱吧?”

林霜柏摇摇头,把方方正正的礼盒拿出来给沈藏泽:“没有,只是我听黄副队他们说生日送手表不吉利,所以在想要不当作是新年礼物。”

沈藏泽接过礼盒打开来一看,对于盒子里设计低调大气的手表相当喜欢,道:“有啥不吉利,给我送终挺好的,说明咱两得过一辈子。”

林霜柏把手表拿出来:“我给你戴上。”

沈藏泽伸手让他给自己戴上,戴好后又摸着手表看了老半天,怎么看怎么喜欢,最后随口问了句:“所以这个手表多少钱?”

林霜柏云淡风轻地说道:“一百万出头,还行,你要不喜欢我可以给你换个别的。”

沈藏泽愣住,半晌抬眼看林霜柏:“……不用换,就这个,我怕你换别的经侦找我。”

就这样,林教授跟多年来一直相当清廉的沈队重新定义:不贵,还行。

后来,沈藏泽自己上网查了一下林霜柏到底给自己买的什么牌子的手表,居然要一百万。

百度结果:瑞士顶级钟表品牌Patek Philippe的5236P-001铂金款,价格为人民币1,257,000元。

沈藏泽拿着手机沉默一分钟,从此以后每一次出任务他都要把手表摘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储物柜里,以免任务途中对手表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磕碰刮损。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又落了锁,林霜柏打开电脑把已经储存到秘密文档的电话录音放给沈藏泽听。

放录音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前的林霜柏挺直背脊,双唇紧抿跟沈藏泽一起听完了录音。而沈藏泽则站在他坐的的电脑椅旁,俯身一手撑在电脑椅的椅背上,另一手则撑在办公桌上。两人靠得很近,乍看之下呈现出一种沈藏泽在用自己护着林霜柏的感觉。

录音并不长,所以很快就放完了,放完后沈藏泽神情严肃,稍稍直起一点身体,撑在椅背上的手转而放到扶手上,一用力转动电脑椅,让林霜柏转向了自己:“这个录音你听了多少次?”

先关心的居然是他吗?

林霜柏愣了一下,然后才在沈藏泽的注视下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没听多少次。”

“撒谎。”沈藏泽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以你的性格和调查习惯,一定会翻来覆去地听,试图找出对方话里让你觉得违和的地方。”

可这段录音里,对方几乎每句话都是在攻击林霜柏。

长期受到有针对性的语言攻击和霸凌会对一个人的心理乃至精神都造成极大的伤害,哪怕听到的人知道对方带有其他目的,试图将自己的心态摆正也一样。

林霜柏没有否认,只是垂下了眼帘,几秒后才说道:“这种话不算什么,我听过更难听的,也早就习惯了,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

沈藏泽夺过鼠标将录音文件关掉,然后以斩钉截铁的态度说道:“我会将这个录音拷贝走,之后你不许再听这个录音。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队长命令。”

林霜柏表情不变,眼底却浮现出一丝不满:“沈藏泽,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我……”

“林顺安,你是涉案人。”沈藏泽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在公私不分,而是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如果调查时没法保持冷静客观,那么即使证据就在面前,一样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