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宜白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筷子,冷漠地回道:“大可不必。”
“别啊别啊,我觉得很有必要。”郝宵急忙补救,生怕陆时宜因此而拒绝他的请求。
陆时宜不理会他,只是沉默地吃着饭。
墙上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揣着事,郝宵味同嚼蜡,只知道机械地往嘴里送菜。
原本融洽的一顿晚餐竟变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断头饭,气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最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又问了陆时宜一遍。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啊?我今晚把文件都带回来了,要不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其实陆时宜并没有对郝宵知道与他相关的这些事情感到多么意外,毕竟他也从庄小北口中得知过许多发生在郝宵身上的事情。
这么看来的话,两个人应该是扯平了。
只是心中还有顾虑,当初是因为热爱法律才会选择去读这个专业的,大学四年也一直专注于提升自己、丰富自己,毫无疑问,法律是他真正喜欢的东西。
至于辞职的决定,完全是被外界所影响,心里依然渴望能够在热爱的领域中,做出一些意义深厚的事情。
而且他对郝宵的公司其实还挺好奇的,借此机会去参观一番,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了,他心里也不排斥和小孩子接触交流,如果能教会他们一些东西,那也会感到十分满足。
沉思片刻后,陆时宜点了点头,同意道:“行,那你先给我看看吧。”
“真的吗?”郝宵当场激动地椅子上站了起来,筷子都被他撞到了地上,眼下也顾不上捡起。
“真的。”陆时宜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拿!”
说完后,郝宵一溜烟儿地跑过去把文件拿了回来,双手献宝似的,九十度鞠躬,递到陆时宜脸前。
陆时宜伸手接过,打开认真翻看着。
郝宵回到对面坐下,向他讲述道:“具体内容都在里面了,ppt我们员工明天上午就能做出来,而且这个活动周五才开始举办,你还有两天的准备时间,不用着急的。”
“闭嘴,”陆时宜对着文件说了一句,“你好吵啊。”
于是郝宵立马抬起右手,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不再出声打扰,美滋滋地继续吃饭。
人逢喜事简直胃口大开,郝宵越吃越香,准备盛第二碗饭的时候,陆时宜便将文件全部查看完毕。
等他合上文件之后,郝宵眨巴着眼睛,忐忑地问道:“所以你想去吗?”
陆时宜纠结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邀请:“我可以去试试。”
见陆时宜总算松口,郝宵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赶忙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红烧鸡翅,露出八颗标准的大白牙,傻笑着说:“谢谢你陆时宜,你人真好。”
“那你明天把ppt和其他资料发给我,我先提前准备一下。”陆时宜重新拿起筷子说。
“没问题!”
这晚临睡前,陆时宜又把文件细致地看了一遍。
因为讲课对象是十岁以下的小朋友,所以涉及的法律知识大都比较浅显易懂,但如何用孩子们能听懂的语言,以及恰当的交流方式来讲述,却是一件需要耐心琢磨的事情。
不过陆时宜还挺擅长和小朋友相处的,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子都喜欢黏着他,他在心里思考着,不如周五过去的时候给他们带一些小礼物。
客厅里面已经没有了动静,郝宵大概也已经睡下,陆时宜关掉书桌上的台灯,重新躺进了被窝里面。
闭上眼睛后,他忽然又想起吃饭时郝宵苍白的解释,拿起枕边的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和庄小北的聊天界面。
六一一:【你怎么能出卖我!】
一路向北:【什么意思???】
六一一:【你以后少跟郝宵来往,他人品不太行,把你给卖了】
没有前因后果,这句话便显得莫名其妙,庄小北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回了一连串问号,以及若干个疑惑的表情包。
陆时宜没有再回他,这种事情如果在手机里说的话,根本就表达不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郝宵却收到了庄小北的消息轰炸,气愤到恨不得当场跨城过来揍他一顿的程度。
看完他的控诉之后,郝宵翻了个身,盯着墙壁看了会儿,又联想到陆时宜刚刚在微信里质问庄小北时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黑锅确实不应该甩给庄小北,关于陆时宜大学时期绝大多数的事情,郝宵都是从网络上得知的。
陆时宜那时候是人人皆知的法律系高材生,学校的官方媒体平台、学生论坛、微博话题,以及其他的网络渠道,都会有他的身影,被同学们评价为“法律系系草”,讨论度极高。
郝宵就这样一点点地拼凑出了关于陆时宜的,不太完整的、但却独属于他一人的大学时期。
见他迟迟不回消息,庄小北又甩过来满屏的火冒三丈表情包。
郝宵组织好语言,在键盘上慢吞吞地打字。
宵一个吧:【小北啊,这事说来话长,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柔和而又明媚,郝宵睁开眼睛,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庄小北气恼的责骂一刻不停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昨晚的那场交谈,以庄小北当场发疯、郝宵跪地求原谅,并决定择日当面请罪而潦草收尾。
他打开门走到客厅,发现桌上的文件夹已经不在原位,想必应该是被陆时宜拿了回去。
正因为他见过陆时宜发光的样子,那么耀眼,那么生动,所以才会想要他能够永远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个规模很小的、毫无权威性的法律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