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两人说话的间隙,何良俊将整个包厢打量了个遍,并没发现异样。
考虑到池野身份,总归不好继续要求搜查。
接收到何良俊的眼色,邱骆结束了话题,“今天实在抱歉。”
不一会儿,包厢清净下来。
董梁看着那几箱子情趣用品,面色不悦。
“怎么,想玩玩儿?”凯伦踹了脚跟前的箱子,转头泼口大骂,“要让我知道是谁把警察引来的,一定弄死那狗东西。”
池野侧眸看了董梁一眼,随即莞尔一笑,转身走向包厢左侧,不知按了哪个地方,突然间,原本的墙壁向两旁拉开,眼前出现一个不算大的密室。
四个箱子摆放在密室正中央的桌子上。
董梁正神,瞪大了双眼。
怪不得。
又让池野躲过一劫,他愤然想道,将酒瓶怒塞给身后的服务生。
池野向前走了几步。
箱子里,最面上是一把手枪,设计精巧,枪身坚硬如铁,他将手放在枪上,摩挲片刻后拿起,熟练上膛。
“啪啪啪”
董梁鼓掌,语调却满是不甘,“厉害,要不说是池峰的亲儿子呢,今儿学到了,行,我也不打扰了,不过……哥,”带有些挑衅,他继续说道,“想搞金屋藏娇的把戏,还得藏深一些,否则到时候,无论是尤家,还是父亲,都能把她吃得渣都不剩,走了啊……”
他热衷于给池野添堵。
“董梁。”
董梁刚准备走,却被池野浸冷的声音拦住,下一瞬,只见始终背对着自己的池野转过身来。
而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消音手枪。
没给董梁任何反应的机会,对方扣下扳机。
董梁瞳孔骤然放大,电光石火间,子弹脱枪而出,堪堪从他的太阳穴擦过,在薄薄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线。
子弹恰好射中他身后墙上的飞镖靶中心。
“啪!”
服务生被吓得双腿酸软,手里的红酒瓶一下子滑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饶是凯伦亦没反应过来,还是身旁女人的尖叫声将他拽回神来,他僵硬地抬头看过去,此刻,那个男人穿着板正的西装,金丝眼镜边缘泛着寒光,手臂抬得笔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董梁。
这个角度,他还能看到男人扬起的唇角。
池野歪了歪头,眉目含笑,“这枪确实不错。”
“池野你他妈你要干什么!”董梁怒不可遏。
当然知道池野是故意的,但他平生最厌恶被人当猴耍的感觉。
池野将手枪灵活转了个弯,随后放归原位。
“董梁,别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他缓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当初我能救你一命,现在,也能随时把这条命收回来。”
董梁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嘎吱作响,那段记忆被他强制关入记忆深处,可如今,不得不因池野而再度翻出来。
他的母亲和池峰当初是在娱乐场所认识的,那会儿,母亲是头牌,说难听点,就是长得好,活儿最好的妓女。
许是怀着母凭子贵的白日梦,后来,行事中偷偷扎破避孕套,终于有了董梁。
本想借此上岸,却偶然撞见另一个使计怀上池峰孩子的女人直接被活活沉海,然而,自己不愿扼杀生命,加之本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她当即收拾东西,打算就此金盆洗手。
好在干了这么些年,手里多少有点积蓄。
可惜天不随人意,原来,早在之前她就染上了毒品,董梁身体状况正常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积蓄在不断购买毒品中消耗殆尽,没钱了,毒瘾发作活不下去,原本的老板也看不上她,便直接将家里当作做买卖的场地。
久而久之,她做鸡又吸毒这事儿在领里街坊传开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董梁不明白,自己什么也没做,可人们看到他就像看见什么脏东西般。
妓女的儿子;不知是哪个客人的杂种;肮脏充满酸臭味的平民窟;逼仄破旧的屋子;叫人作呕的肢体交缠。
这便是六岁之前,他的生活,恶臭不堪。
他想恨,却不知道恨谁,又或者他太小了,根本不懂恨是什么。
六岁那年的除夕夜,没等来母亲,但等来另外两人,一个是池峰,言行举止自成威严,另一个,便是池野,那个矜贵自持的小少年。
当被接到池家庄园时,小到哪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让他膛目结舌。
云泥之别,在那一刻具象化。
他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新生活,可命运总爱捉弄人,大抵是身体里终究流着在外人眼里肮脏不堪的血液,加上池野这天之骄子的比较,从此,下人轻蔑的言语,池峰厌恶的眼神,以及无形的嫉妒将他裹挟。
原来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当阴沟里的老鼠,甚至在这般奢华的环境中,自己的不堪被衬得越发无处遁形。
他甚至想,死了就好。
于是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带着无尽释怀坠入庄园背后的人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