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想到叶祈就等在门口，刚刚还喊着要爸爸的小女儿在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了叶祈一眼，漂亮的小脸蛋顿时涨得通红，也不吵着要爸爸了，一句话没跟叶祈说，转头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里跑。

“江念晴！”江柏回跟在后面走进来，生气道：“你以为躲起来我就不罚你了？！不认错不许吃晚饭！”

已经跑上楼的小女孩回头大声喊了一句：“我宁愿不吃！”

“念晴，你慢点别摔了！”李姐追在后面絮叨：“这孩子，怎么这么冒失……”

江柏回站在门边，一脸被气得头疼的憋火表情。

叶祈迎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江柏回呼出口气：“她听到其他班的同学嘲笑beta这个性别，她就把同学打了。”

叶祈有些哑然，问道：“她……她没受伤吧。”

“她是没怎么受伤，但同学伤得不轻。老师训她她还顶嘴，觉得自己做得对。老师说教育不了她，就先把她送回来了。”

叶祈有些忧虑：“那念晴还能继续上学吗？”

“那个没关系，我能摆平，实在不行换家幼儿园。”江柏回一脸头痛，叹气道：“但是念晴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要改改了，今天幸运，同学打不过她，以后要是遇到硬茬子呢？”

叶祈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念晴跟我还真是像啊。我幼儿园也跟同学动过手，当时老师说我有暴力倾向，但我爸爸护着我，说我是天生适合打比赛……”

他的话顿住了。

难以形容的难过瞬间包裹住他，大脑针扎一般痛起来，氧气仿佛一瞬间稀薄了，令他呼吸都开始困难。脚软往下滑的瞬间，江柏回上前接住了他的身体，接着他听到他的丈夫对楼上吼道：“李姐！去拿药！”

视线的恍惚中，他看见模糊的人影拿着针管接近自己，锋利的针尖对准了他的胳膊，他惊喘一声，浑身开启发抖，摇头抗拒道：“不……我不要打针……”

“忍一忍，”江柏回拥紧他，亲吻他的额头安抚道：“这样药效最快。”

“不……”

“很快……”江柏回的声音很近，又很遥远：“很快就过去了……”

意识再恢复过来时，是在卧室里，他正被江柏回整个人抱在怀里，江柏回的手轻拍着他的背，哄孩子一般。见他醒来，江柏回轻声问：“好些了吗？”

他睫毛颤了颤，思绪仍处于迷茫中，愣愣地‘嗯’了一声。

“……等念晴认错了，就先送她回学校吧。”丈夫叹道：“你也尽量……克制些，少回忆以前，……少跟她见面。”

叶祈抿着唇没出声。

看出他不情愿，丈夫又说：“上次看见你发病，念晴吓得好几晚都睡不着。我知道你舍不得女儿，但是这样对你和她都好。”

叶祈垂眼，默默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现在和女儿并不亲近的原因。女儿两三岁的时候异常黏他，但和女儿在一起时，他总是因各种原因发病。怕病情更严重，也怕影响到女儿，在丈夫的劝说下，他只能故意冷淡念晴。小孩子情绪本来就敏感，渐渐的，念晴也和他疏远了。

一想到这，叶祈就觉得更加孤独。又觉得，所幸还有丈夫陪着念晴、宠着念晴，让念晴可以不那么孤单。

“先别逼她了。”叶祈还是忍不住哑声道：“反正药不是能挺一阵子吗？之后我尽量少见她就是了。”

丈夫‘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夜晚，叶祈失眠了。他披上衣服，在客厅里游魂一般走来走去，最后端着一盘食物站在了女儿的房间门口。

他对女儿的情绪其实很复杂。念晴虽然有着天使一般纯洁美丽的脸庞，却长得不像他也不像丈夫。随着那张肉肉的小脸蛋棱角越来越分明，每次看见念晴的脸，他都会感到一种不知来源的虚无和难过。

旁人都说，他是为了嫁给丈夫下药才怀了这个孩子的。念晴不是因爱而出生的，而是他欲望的产物，是他的筹码。

他对待筹码本应该很无情。他却总是觉得愧疚。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端着的食物，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间里女儿吃饭了没有，现在这个时间又睡没睡觉。

‘咯吱’一声，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女儿打开了门，看见他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眼神看向他端着的食物，又扭开脸，闷声道：“你来干什么？”

“……你没睡啊，觉得饿吗？”叶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不饿。一顿不吃又死不了。”女儿语气很冲。

“……那爸爸可以进去待会儿吗？”

念晴看了他一眼，松开门把手，回身进屋钻进了被子里。

叶祈将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边，轻手轻脚在女儿床边坐下，想了想，道：“你父亲说你今天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

念晴一下子把被子扯上去盖住头，闷声道：“你要是替江柏回来教训我的，那你可以走了，我是不会认错的。”

这犟脾气倒是有几分像丈夫了。叶祈微微笑了，低声道：“打架是因为爸爸吗？”

他顿了下，情绪复杂道：“因为爸爸是beta？”

女儿在被子下的身体扭动了两下，别扭道：“才不是呢，我、我就是讨厌他们性别歧视。”

“这样啊……”叶祈语气低落。

女儿‘唰’的一下把被子扯下来，板着脸对他义正言辞道：“你不要觉得自己是个beta就自卑，beta挺好的，比他们都好。”

叶祈笑了下，心中忍不住柔软下来，看着女儿认真的表情，那种复杂的伤感和难以言喻的感动混在一起，让一直纠缠他的虚无感都少了一些。他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温柔道：“念晴，谢谢你维护爸爸。”

念晴漂亮的小脸蛋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道：“我、我都说了我没有。”

“嗯。”叶祈点头，又问：“真的一点都不饿？”

“……”念晴闷声道：“吃点也行。”

叶祈忍不住笑了：“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