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过下巴认出那是叶祈，便慢步走近了。他以为叶祈是悄悄来给白城献花的――毕竟白家人不肯让叶祈再看白城一眼，更别说参加葬礼了。
可走近了，他却发现叶祈除了伞什么都没拿，甚至虽然打了伞，但肩膀上却仍有雨滴过的痕迹，像是并没有好好撑伞留下的。那本就白皙的肤色也被血红的衣服衬得更加苍白，在成片的白色墓碑中诡异到像是刚从棺材中复活的艳鬼一般。
江柏回站在叶祈身边，没有问叶祈为什么选择穿一身红来到这里――这样喜庆艳丽的颜色本不该出现在葬礼中。他只是说：“你来了。”
“要献花吗？”他问，侧头去看叶祈，看到叶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一向妩媚带笑的眼睛此时默默地看着墓碑上白城的照片。
那时叶祈望着白城墓碑的眼神，和此时他看着拍立得照片的眼神一样。
两个场景在江柏回眼前重合。“啊……”他面前的叶祈举着手中的拍立得发出一声感叹：“真漂亮。”
江柏回思绪顿时从回忆中拉扯出来，心中酸涩地‘嗯’了一声。
那是带着爱意的镜头才能捕捉到的美丽，叶祈看着照片，笑着说：“你也真的爱过他啊。”
江柏回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个‘也’字，唇舌间顿时泛起浓郁的苦，混着酸痛，让他胸腔涩到发闷。
叶祈小心收起照片，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一如照片中的白城一样灿烂：“谢谢。”
从那灿烂中，江柏回终于明白了刚刚叶祈看着照片的眼神里带着什么。
――悲伤。
叶祈开始主动脱衣服，解自己的纽扣，从第一颗开始向下解。
解到第三颗的时候，江柏回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送给你。”江柏回说。
叶祈眼中出现一瞬的困惑，接着说：“可以做爱的。”他笑眼弯弯道：“他的照片值得。”
江柏回觉得自己仿佛在被刀凌迟，叶祈每句话都能生生割下他块肉来。他忍不住想，从前叶祈也是这样爱他的吗？也是这样为了他的东西，和别人……
他不敢再想了，空气仿佛有剧毒，让他呼吸间牵动得整个胸腔都开始痛。他沉声道：“珍惜自己。”
叶祈眨眨眼，呆了几秒后，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来，对江柏回木然的笑了一下。没有笑意，像是机器人在完成笑的设定一般。
“谢谢，那我就走了。”叶祈没再推拒，礼貌的对他道别，没再说其他的，便转身离开，往门口走去。
看着叶祈的背影，江柏回胸口情绪骤然翻涌起来，忍不住开口唤道：“叶祈！”
叶祈停住脚，转头看他，笑着发出一声：“嗯？”
江柏回胸口情绪翻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叶祈看着那张照片的神情，让他有种错觉――叶祈好像仍停留在白城葬礼那天潮湿的雨中。
最终江柏回沉声说：“……不要把余生，过成他的葬礼。”
叶祈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在表达拒绝，还是肯定。
叶祈打开门时，看见姚夏燃就站在门的对面靠墙站着。
他眨眨眼，笑着问姚夏燃：“你是来接我的吗？”
姚夏燃放下抱肩的双手，目光和叶祈身后站着的江柏回对上，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怕出事。”
他的话顿时让江柏回的脸色难看起来。这对曾经关系最好的兄弟直视着彼此，都带着不肯让步的针锋相对。
“那走吧。”叶祈似乎没看到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毫不在意地关上了身后的门往外走。
姚夏燃很快跟上他的脚步，目光从他后脖颈处扫过，笑着问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嗯！”想到照片，叶祈顿时开心得像个小孩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领子乱了。”姚夏燃拉住叶祈，伸手给他整理领子，叶祈便乖乖站住，仰头任姚夏燃弄自己的衣服。姚夏燃整理好后，又伸手掐了掐叶祈的脸，语气是无奈的嗔怪：“我都给了你那么多东西了，怎么还是跟别人要？”
“不一样啊！”叶祈眼睛亮晶晶的，兴奋道：“这张照片很珍贵，我要买最漂亮最贵的相框将它裱起来！就买那种有很多花的吧，让他看起来像在花丛中一样。”
想了想，他又摇摇头，自顾自否定道：“不，还是素白色的木质相框吧，那种颜色最衬他。但可以买很多鲜花摆在旁边，看起来也一样漂亮……”
一说起这些事，叶祈就开心到停不下来，他看向姚夏燃，分享道：“我最近找到了一款香水，林易说很像他身上的味道。我要把香水也喷在花和相框上面。”他一脸憧憬地说道：“天……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好幸福。”
“……嗯。”姚夏燃抿抿唇，问：“江柏回把篮球场那张照片送给你了？”
“你也知道那张照片？”叶祈的笑容淡了点，有些不太开心了：“真讨厌，江柏回给那么多人看过啊。”
“……也只是很久之前扫过一眼。”
“那你赶紧忘掉。”叶祈捂紧贴近胸膛的口袋，那里装着白城的照片。他有点孩子气地认真说道：“这个笑容现在开始只能属于我。”
“……好。”面对叶祈带着些神经质的话，姚夏燃没有反驳，只是说：“不过，他就这么送给你，没跟你要别的东西？”
“嗯。”叶祈重重点头，一想到得到了白城的照片，又开心起来，露出甜蜜的笑容。
姚夏燃默了默，说：“难得，他一直很宝贝这张照片，平时都不肯让别人看。”
“毕竟他也爱过白城嘛。”叶祈声音轻下来，指腹带着留恋轻轻摩挲过口袋外的牛仔布，仿佛能隔着布料摸到里面的照片：“白城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沉默了几秒，姚夏燃说：“……有些美好之所以美好，只是因为再也得不到了。”
叶祈神色无辜地耸肩道：“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姚夏燃并没有揭穿叶祈的装傻，只是沉默地牵起叶祈的手，送他回Beta的宿舍楼。
两栋楼之间离得并不远，到了楼下，姚夏燃说：“回去吧，明天我来接你上课。”
“啊……”叶祈眨眨眼：“提醒一下，交易要结束了，你的筹码可不够明天继续当情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