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邵氏着急的模样,也隐约猜出了邵氏刚才说的是什么,无非是骂她们在公堂之上公然撒谎,害了她们母女之类的,可她们又能怎么办呢?两个丫鬟远远看着邵氏,眼中充满了愧疚和忧伤。

她们二人何尝不恨顾廷烨,何尝不想说出真相,给当年的自己讨回公道。她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一直是邵氏在照顾她们,一旦包大人听信了侯府那边的话,邵氏母女就要背上诬告之罪。可是她们全家的卖身契都在侯府,家人的把柄也在侯府,她们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而顾廷烨和明兰看到这副场面,却是暗中欣喜,顾廷烨越发欣赏明兰未雨绸缪,治家有方,连这么难搞的证人都搞定了。明兰则是松了一口气,本来明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消弭她们的恨意,生怕她们上了公堂,出于恨意,突然翻供,幸好如今一切都按照预想的进行。

包大人听完两个丫鬟的供词,便命两个丫鬟当堂画押,当供词送到两个丫鬟的面前时,两个丫鬟无奈地伸出了手表示没有食指,无法拿笔。

看得娴姐和邵氏又是一阵心酸,邵氏还记得,小芳残废之前,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做得一手好针线,绣的蝴蝶栩栩如生。小卉虽然针线不及小芳,但喜欢用园子里的草叶编蚂蚱、蟋蟀等小动物,娴姐小时候最喜欢这些小玩意了。那顾廷烨怎能如此狠毒,他的团哥是孩子,小芳和小卉就不是父母心爱的孩儿了吗?

而此时,包大人已命人将画押用的毛笔换成了印泥,在供词上用大拇指按一个红手印,也是一样的。

小芳右手大拇指蘸满印泥,将残手举到供词之上,却仿佛突然魇住了似的,颤抖着手,迟迟无法按下手印,直到衙役开始催促,她才仿佛下定决心一样,紧闭双眼,露出痛苦的神情,“咚”的一声,把指印重重按在了供词上。这就算画完押了。

小卉则把鲜红的印泥涂了一手,仿佛发泄一般,狠狠在供词上按下一个残手手印只有四根手指头的手印。原本字迹工整的供词赫然印上了一个残缺了手指的红手印,仿佛鲜血一样。

“只需要按一个指头就行了,不用按掌印。”那善良的衙役好心向小卉解释道,小卉却茫然地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侧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耳朵,衙役才反应过来,她听不到声音。老衙役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叹息。

包大人看着两个丫鬟画押时的反应,心中已有数。紧接着,便传唤下一位证人上堂小秦氏的女儿顾廷灿。

听到“顾廷灿”三个字,盛明兰和顾廷烨都不约而同震惊地抬起了头,张大了嘴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早就被韩家囚禁了吗?

娴姐偷偷观察着顾廷烨和盛明兰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侯府的下人们可以被你们威逼利诱,帮你们在公堂之上造假,但如果我放出顾廷灿,你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顾廷灿又为什么回出现在这里呢,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顾廷灿被囚禁时说起。虽然韩家囚禁顾廷灿时,对外隐瞒了真相,只对外声称顾大娘子生病,需在家静养,可敏锐的娴姐很快察觉出了不对。究竟是什么病,连自己这个做侄女的都不能探望。而自从顾廷灿“生病”以后,韩城那生育了许多孩子的小妾严氏俨然成了韩城这一房的当家主母,内外事务都交给了严氏打理。

并隐隐有风声从韩家传出:待韩城的正妻顾大娘子病逝,韩家会立马将严氏扶正。甚至韩家上上下下已经不再将严氏称为“严小娘”,而是喊她一声“严大娘子”。

这本是严氏为了立威,下人们为了讨好新主母的无心之举,公主和驸马等人也并未放在心上,反正以顾廷灿的心气,应该活不了太久,严氏扶正是迟早的事,提前喊她“大娘子”也无妨。但娴姐却意识到:亲姑姑顾廷灿一定在韩家出了什么事,她现在有生命危险,再不救她,她就活不成了。这是一条人命啊!

可要怎么救呢?

娴姐先是和邵氏以访亲探病的名义去了韩家几次,可每次提出想看一眼顾廷灿,都被韩家以各种理由拒绝了。甚至有时还会吃闭门羹,连韩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眼看这条路走不通,娴姐又另辟蹊径,想到了八贤王的门路很久以前,顾廷灿曾经写过一首诗,据说颇受八贤王欣赏。

因此娴姐以永昌侯世子夫人的名义,送了拜帖,顺利见到了八贤王,说出了心中所求。八贤王得知此事,亦是惊诧不已。八贤王是爱才之人,几年前就经常听说这位京城第一才女的名气,对她少女时的诗作也十分欣赏。当初得知顾廷灿即将嫁入公主家,成为自己的亲戚时,八贤王还为自己多了一门才女亲戚感到高兴。

可惜顾廷灿婚后,就基本再无什么惊艳的诗作问世了。八贤王也就渐渐忘了这个才女。直到娴姐求上门,八贤王才知道,顾廷灿在婆家可能出事了。

若单是因为欣赏顾廷灿的才华,八贤王未必会管此事,毕竟无论夫妻、婆媳、妻妾之争,都是家事,外人不好说什么。但顾廷灿既嫁入公主府,就是皇家的人,她的家事就是皇家的家事,也是自己的家事。

八贤王一生正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然不希望皇家闹出什么宠妾灭妻,害死正妻的丑闻。因此答应了娴姐,定会想办法查一查,韩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日,八贤王就以探亲的名义拜访了公主府。公主府忽然迎来了八贤王这位贵客,庆昌公主和韩驸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八贤王是自家亲戚不假,但随着庆昌公主出嫁和新帝登基,两家来往也就日渐少了,今日八贤王不送拜帖,突然上门,恐怕来者不善。

但八贤王既是朝中重臣,又是庆昌公主的长辈家人,即使庆昌公主夫妇心有疑虑,还是不得不热情招待了八贤王,当即吩咐厨房摆了一桌山珍海味,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准备了一场隆重的家宴,酒席之上,亲人们寒暄家常,八贤王同庆昌公主聊了不少当年在宫中的旧事,公主则不停敬酒,感谢八皇叔当年在宫中的照付,。

这倒也不全是庆昌公主的的客套话,当年庆昌公主一出生就没了亲生母亲,送去静安皇后那里抚养了几年以后,静安皇后又去了,庆昌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两个母亲,心中悲怆,可想而知。

最是惜老怜弱的八贤王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因此作为长辈,不免给庆昌公主多了一份舐犊之情。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那个楚楚可怜的孩子,如今也做了祖母。

第105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80 顾廷灿得救

酒过三巡,八贤王又提议与诸小辈们行酒令,吟诗作赋,端的是一幅慈爱长辈模样,庆昌公主及其他韩家人也慢慢卸下了防心,只当八贤王真的是一时兴起,来和公主叙叙旧请。

八贤王酒兴正浓,又以“花、鸟、风、月”为题,让韩诚等几位小辈们以此为题作诗,晚辈们便每人作了一首,诗的质量参差不齐,但韩诚的诗作明显略胜一筹,八贤王少不得又夸赞了一番,直夸庆昌公主教子有方,是有福之人,又夸韩家后继有望,说得韩诚脸红红的,不知是喝酒喝多了还是高兴的。

突然,八贤王话锋一转,问道“诚哥儿既有才华,又是个有老婆命的,听说诚哥儿的媳妇顾大娘子文采也极好,怎么今晚没出来与长辈同乐呀?”

此话一出,酒桌上不少人马上清醒了不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到这顾廷灿呢。

今天既是家宴,也是与长辈同乐,是以各房都带了自己的妻儿出来,韩诚却只带了几个庶子女,严氏虽然提出过想要一同赴宴,正式见一见八贤王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但庆昌公主到底是拎得清的,不仅没有同意,反而训斥了严氏一番:“你是妾,又不是妻,哪有夫君带着小妾见长辈的道理?我看这府里下人也该整顿整顿了,别天天喊一个小妾‘大娘子’,喊得你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忘了。”

严氏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郁闷,但又不能向公主发作,只好把自己关在房里独自生闷气。丫鬟只好安慰严氏:“关起来那位,咽气是迟早的事,大娘子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日后等大娘子扶正了,有的是机会出席家宴。”

而酒桌这边,公主听到八贤王谈及顾廷灿,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今日不巧,诚哥儿的媳妇刚好病了,正在房里休养,我们唯恐她过了别人病气,因此没让她出来。等她病好了,八皇叔下次再来,我一定让她出来,给长辈问安。”

瞎话编的是滴水不漏,可八贤王却显然没这么好糊弄,“可我怎么听外面有人在传,诚哥儿已厌弃了原配夫人顾大娘子,如今她命不久矣,等她一咽气,诚哥就要扶正一个小妾当大娘子?”

庆昌公主听到八贤王这么说,虽有些惊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答道:“没有的事,都是些外面的宵小,听风便是雨,胡乱传的。”

八贤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漏洞,“听风就是雨?那也就是说,这风,是从你韩家传出来的?”

庆昌公主连忙否认道:“绝无此事!”

“那就好。”八贤王对庆昌公主谆谆教诲道:“你虽出嫁多年,可到底是皇室出来的人,皇室最重要的就是脸面,尤其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就是皇家的名声。如今你家里传出来宠妾灭妻,以妾代妻的风言风语,能传到本王耳朵里,就能传到别人耳朵里。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让皇上怎么想?”

公主连忙跪下辩解道:“确无此事,定是有府中的下人胡乱传谣言,臣妾日后一定严加管束府中下人,不让宵小再造谣府中家事。”

其余韩家的人看到公主跪下了,也连忙跟着跪下了,下人们看到主子都跪下了,自然也不敢站着,屋里屋外瞬间黑压压跪了一地人。

看着惊慌失措的韩家人,八贤王却又换了一幅和蔼面容,软语安慰道:“公主何须如此害怕,咱们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何须如此见外,本王毕竟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公主一家受流言所累,本王亦是心疼。如今既无事,那本王也就放心了。”

说完,八贤王又转身面向韩城:“咱们诚哥儿一表人才,文采品貌都是一流的,日后必得圣上重用,前途无量,必不会做下宠妾灭妻,以妾代妻的丑事。只是在朝中行走,难免有小人妒忌,诚哥儿要想防范小人作祟,还要自身行得正,坐得端,千万莫行差踏错,让对头拿住了把柄。”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庆昌公主夫妇和韩城如何能不明白八贤王的意思,何况八贤王虽然是来为顾廷灿求情,但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韩家的名声和韩诚的前途着想,且话里话外,已经给足了韩家面子,此时再不领情,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因此一同答道:“谨遵八贤王教诲。”

八贤王满意地点点头,捋了捋保养得当的胡须,却并未让韩家人站起来,而是又眯着眼,居高临下地说道:“听闻那顾大娘子写得一手好字,等她身子好了,就让她为太后抄经祈福吧,作为晚辈,理应为长辈尽孝心。下月开始,每月都会有宫人来取她手抄的经文,想必那顾大娘子不会推辞吧。”

公主脸上讪讪:“岂敢岂敢,为太后抄经祈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臣妾代儿媳谢过八皇叔,谢过太后。”

八贤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八贤王走后的第二天,顾廷灿就被从那间阴冷潮湿的后院静房里挪了出来,送回了她原来居住的卧房,一大群手脚麻利的丫鬟婆子围着,净身的净身,换衣服的换衣服,喂水的喂水,公主府还特意请了当世名医为已经奄奄一息的顾廷灿诊治,经过大夫半个月的医治,加上一群下人的精心调养照顾,顾廷灿竟真的慢慢恢复了健康,不出一月,已与之前无异了。

听闻顾廷灿救过来了,公主夫妇和韩诚都松了一口气,对八贤王那边总算可以有交代了。唯独把韩诚的小妾严氏气了个倒仰,本来眼看顾廷灿没几天活路了,自己扶正指日可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八贤王,让她的扶正之路功亏一篑。

更倒霉的是,庆昌公主认为,传到八贤王耳边的留言与严氏脱不开关系,因此忙完顾廷灿这边,就找了个由头,狠狠惩罚了严氏,连严氏身边的下人也没有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