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点点头,“大姐姐言之有理,等忙完了手头的急事,我就回侯府,与侯爷商议。”

第二日一早,庄姐给母亲和姨母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莲藕蜜糖糕,奶油松酿卷酥,炸糕,肉松香蒜花卷,蜜汁麻球,枣熬粳米粥,红稻米粥,腊肉蒸蛋,燕窝炖蛋,干丝清炒牛肉脯,麻油凉拌熏肉丝,十六样各色小菜拼成的什锦酱菜八宝盒……

都是华兰爱吃的菜色,也是华兰出阁前,王大娘子常给华兰准备的。庄姐本意是想哄母亲高兴,可华兰见了一桌子的菜,触景生情,又想起当年在盛家做姑娘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反而忍不住忧伤起来,胃口全无,又怕惹得庄姐伤心,因此尽量多吃了几口。

明兰也是食不知味,匆匆吃完早餐,便向薄家告别了。

明兰离开薄家,随即让马车驶去了盛家,一进盛家大门,小桃就像一只活泼的小鸟一样,小跑上前向明兰报告:盛家一切安好,大娘子也对忠勤伯府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明兰听完后夸赞了小桃一番,小桃心里美得像吃了半斤蜜糖。之后,明兰又去王大娘子房间里温言安抚了好一会儿,但终究没敢告诉王大娘子华兰的事。

从大娘子屋里出来,明兰又把盛家所有下人叫到前厅训诫了一番,然后把王大娘子和盛家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小桃,让小桃暂代自己留在盛家。

等忙完盛家的一切,明兰的马车来到顾家大门前的时候,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分,落日的余晖照在宁远侯府的牌匾上,发出耀眼的光彩,来往行人纷纷忍不住驻足欣赏这黄昏时灿烂的华光,可惜美景易逝,不久,太阳就完全落下了西山岗,宁远侯府门口亮起了两个白惨惨的灯笼,如同黑色怪物的两只眼睛,冷眼看着这茫茫人间。

明兰刚坐到了前厅,屁股还没坐热,收到消息的两个儿媳就纷纷上来请安行礼,一个呈上账本,一个向明兰汇报这些日子以来顾家发生的事。

明兰点头示意二位媳妇坐下,一边翻账本听汇报,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两个儿媳见婆母面露笑容,亦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婆母对她们的管家成果很是满意。

明兰自然是满意的,账本一笔一笔记得十分清楚明白,且一看就没有被奸邪仆婢糊弄,儿媳处事也十分得体,无论大事小情都能圆满解决。虽是两个媳妇一起管家,却分外友爱和谐,并无像其他家族一样发生妯娌阋墙的丑事。

不愧是英国公嫡孙女和威北侯嫡女,明兰十分得意,这两个儿媳妇真是娶对了。

但翻到其中一页的支出时,明兰却露出微妙的不虞之色不是她对儿媳妇的管家成果不满意,是因为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广云台。

明兰正沉思间,忽听下人来报侯爷回来了。

明兰抬头一看,多日不见的丈夫,正风尘仆仆地从门外快步走进来,一进门,就把明兰抱在了怀里。

明兰躺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刚才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少女一般的羞涩都老夫老妻了,还当着儿媳妇的面,这是干什么呢!

幸好儿媳妇们都很识趣,不动声色地走出了房门,下人们也跟着走出了房门,把空间都留给了分别多日的侯爷夫妻。

自古小别胜新婚,没想到侯爷夫妇都是有孙辈的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蜜里调油。

顾廷烨搂着明兰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两人都觉得身上热的厉害,索性手挽着手进了屋,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明兰才想起来:我回来是来办正事的。

第94章 无人生还(知否x包青天)三 当年债 69 明兰累病了

接下来的数日里,明兰和顾廷烨整日待在书房里忙碌,明兰执笔记录,把当年侯府犯下的事情一一登记在册,顾廷烨则帮明兰回忆,是否有遗漏。因许多人和事已时隔多年,顾廷烨也记不清楚了,不得不找些心腹老人一起回忆。待回忆完后,明兰把所有名单登记成册。

顾廷烨与盛明兰再三确认名单,确认再无遗漏了,才派了心腹绿枝等人,按照名册,一一调查当事人现在的情况,以及他们的人物关系。因此事不好张扬,又不敢派给心腹以外的人,手下们费了好一番功夫,花了不少银两,才终于把名册上的人都调查明白了。

明兰拿到下人送过来的名册,再将名册上的人分门别类:当事人还活着的,当事人已经死了的;还有家人的,已经没有家人的;家里有些产业的,家里没有产业的;签过卖身契的,没签过卖身契的……

但是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呢?牵扯人数众多,光严加看管是看不过来的,若是逼得急了,反而更容易出事。

比起威逼,利诱更加容易吧。明兰这样想着。

于是,明兰又花了好几天,把侯府并庄子上所有油水大,容易捞银子的差事都整理了一遍,接下来,就是把这些油水大的差事都换成名单上的人。

明兰这么做,是经过了充分的考虑的。如果直接给名单上的人银子好处,许以利益,他们不但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觉得拿捏了主子的把柄,变本加厉要挟主子。但若是悄悄把他们放到油水大的位置,可就不一样了,明兰就不信,他们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过手,会不动心。

一则,可以绑定他们和侯府的利益,让他们明白,一旦侯府倒了,他们的日子也受影响;二则,默许他们贪墨银钱,相当于侯府也拿捏了他们的把柄,即使有人撺掇他们告状闹事,也能以他们贪污银钱之事相要挟。

但还有一件事比较麻烦:之前担任这些油水大的差事的,不是忠心耿耿的心腹,就是府里体面的老人,要把他们换下来,空出肥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闹不好,反而引起怨怼,怨怼的人多了,心腹也能变成心腹大患。得想些好借口,慢慢撤换掉人手才行。而且,有些人可以换,有些人不能换。

不过,管家管人向来是明兰的强项,只要给明兰足够的时间和银子,明兰就一定能把事情办漂亮。

与此同时,住在薄家的华兰,除了养伤以外,也悄悄把明兰那晚教给自己的说辞散播了出去。

明兰的计策果然有用,京中民间舆论本就完全偏向包大人,明兰的说辞相当于把华兰划分到了包大人的阵营,一举扭转了华兰的声誉,华兰从包庇袁二郎草菅人命的帮凶,摇身变成了包大人从凶狠的婆家手中救下来的可怜妇人和感恩戴德帮助包大人断案的有情有义之人,而袁家的名声也更烂了,老百姓纷纷唾骂袁家不是人,不仅草菅小妾性命,连明媒正娶来的大娘子都不放过。

此次舆论战,华兰大获全胜,华兰趁热打铁,向袁家提出合离。而一向在华兰面前十分硬气的袁家,此时却怂了袁家也知道,一旦华兰合离走了,袁二郎以后再也不可能娶到华兰这么贤惠的媳妇了。

据说袁文绍亲自去了薄家几次,既是看望女儿庄姐,更是和华兰叙旧情,想把华兰接回袁家养伤,但华兰到底是没有再回袁家。

民间的这些舆论,自然也传到了开封府中,方仵作听后,十分不齿华兰的做法,大骂盛华兰厚颜无耻,“先前在公堂之上,那贼妇人为了包庇袁家欲自尽,差点陷包大人于不义,如今却又利用包大人的声望,保自己的名誉,我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此话却刚好被走过来的包大人听到。

包大人喝令方仵作住口,“不要再与那盛华兰计较了,此案业已查明,盛华兰并未对死者动手,她也不过是一个被婆家把持的可怜人罢了,由她去吧。”

方仵作犹是不忿,“即使盛华兰没动手,那俩人的死,也一定和盛华兰有脱不开的关系,她男人打死了人,她能不知道吗?公堂之上公然撒谎,是包庇杀人犯,她能不知道吗?”

方仵作的话义正言辞,包大人却看出,方仵作记恨华兰,并非只是义愤这么简单,因此又劝道,“方仵作,我知道你因为痛失女儿,一直对宁远侯和盛明兰心怀怨恨,恨屋及乌,自然也十分厌恶盛明兰的亲姐姐盛华兰。可身为官府中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公道之心,秉公执法,切勿把个人恩怨带到刑案中去。一旦掌管刑案的人有了私心,就会大大增加冤假错案的可能。”

“你今日骂了盛华兰事小,但日后办案,切勿带着私心怨怼,一定要秉持公道正义,方对得起开封府这块‘明镜高悬’的牌匾。”

方仵作恰被包大人说中心事,心中难免羞愧,因此低头答道,“是,包大人,方某知错了。”

包大人拍拍方仵作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听方仵作又开口说道,“死去的那两个小妾,和小莲差不多大。”

听方仵作提起早逝方小莲,包大人也不免悲从中来,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丧女之痛,是多少言语也无法抚平的。

却又听方仵作继续说道,“那夜在袁家被殴打和羞辱的,还有两个小妾。一个身体好,挺了过来,后来被袁家嫁给了庄子上一个种地的。一个性子坚韧,被人羞辱了一辈子也没寻死,现在她老了,也没多少人拿当年的事羞辱她了。旁人都说她们命好,熬过来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羡慕她们命好,要是我的小荷当年能熬过来,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方仵作鼻头一酸,抹了一把眼泪,“可那两个小妾,当年被袁家欺负成那样,到现在都没法找袁家讨个公道。袁家害死人命,付出了代价,可袁家也欺负了另外两个小妾,只要没出人命,就不用付出代价了吗?凭什么我们穷人就要白白挨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的欺负!”

“包大人你心善,连那助纣为虐的盛华兰也不忍心多苛责。可这些有权势的人背后,还背了多少孽债,他们数得清吗?还有多少人比那盛华兰可怜百倍,还有多少人含冤莫白,还有多少人求告无门……他们有权势的人,有的是办法让穷人不敢踏进开封府的大门……”

听完方仵作这番话,包大人也愈发跟着难过起来,但仍安慰道:“所以你我就不要在此悲伤了,更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帮更多含冤莫白的人伸张正义,还他们一个公道。”

方仵作含着泪,点了点头。

方仵作决心好好保重身体,日后更加尽心尽力帮包大人办案,而盛明兰却因为连日操劳而病倒了,顾廷烨心疼妻子,便特意请了黄医女前来医治。

此时的黄医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乡野游医,黄医女来京后,凭借精湛的医术和丰富的经验,帮不少达官贵人治好了疑难杂症,入了皇帝的青眼,被破格拔擢为太医院御医。人人都私下里说,若非黄氏是个女流之辈,又性格梗直,不知变通,常得罪人,凭她的本事和功劳,早就应该升为太医院院判了。

顾廷烨专门找黄医女,一是信任黄医女的医术,二是他好吃醋,不想看别的男人摸明兰的手,即使诊脉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