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自己洗干净换好衣裳回到房间,对面的少年也沐浴完推开门进来。他没擦头发,头顶上盖着一张白色帛布,揉得很皱,随意地搭着,沾水的发丝垂下来,底下是半敞开的衣襟,露出来的锁骨上滚落着水珠。

云渺看着他稍稍打着呵欠进来,坐在木地板上,把她按进怀里,又要帮她擦头发。

“等一下。”她扯一下他的衣襟,忽地把鼻尖凑过去,碰了一下,闻到血的气味,低声说,“你受伤了。”

“没事。”谢止渊语气懒散地答了一句,却被她扯住不许动。

云渺一边解开他的衣服察看底下的伤口,一边嘴里很不高兴地说:“才醒过来没多久,接这种单子果然还是太勉强。”

她把面前的少年按在地板上,然后转身去取了一个荷包,倒出里面大大小小的药罐,扯开一卷止血带,塞给他一条,自己也拿几条,命令道:“上药。”

谢止渊无辜地眨一下眼,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只好点一下头。缠在手腕上的红绫滑落下来,连同藏在里面的刀刃也掉下来,被他推远到角落里,接着他咬着一根止血带,低着头,开始给自己上药和包扎。

他受的伤比云渺想象得还要多,虽然不深,但是手腕上和身上都有伤。沉睡了太久的少年,从无意识的状态之中醒过来以后,似乎对疼痛没什么感知,连自己受了伤都感觉不到。

这家伙给自己包扎得实在太潦草,止血带松松地缠了几下就算了事,白色的末端垂在地板上。

云渺瞪他一眼,让他停下来,然后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近,双手轻轻环过他的身体,近乎一个拥抱的姿势,很仔细地一圈圈缠止血带。

靠在她身上的少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半眯着眼,任凭她摆弄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她的指尖碰到伤口的时候,终于能够感觉到一点疼痛,还伴随着一种轻微细密的、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

随着她的手指的动作,少年低垂着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眼尾微微地泛起一点红,湿润黑亮的眼眸像是沾染上水汽的黑曜石。

云渺拆开一条没缠好的止血带,手指往下的时候划过腰腹的线条。靠在她身上的少年微微张开口,呼吸的气息更乱了,干净的嗓音带上一点迷离而含混的意味,“阿渺......”

“很疼吗?”云渺小声问,停了一下动作。

“不是。”谢止渊忽地轻声笑了,“笨蛋阿渺,你怎么刀枪不入啊。”

云渺迷茫地眨了一下眼,听见少年用认真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这叫做色.诱啊。”

下一刻她突然被捏住下巴仰起脸。温热的气息洒在微张的唇缝间,一个吻就那么落下来。

因为被吻得太突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边迷迷糊糊微张着嘴被亲吻,一边还在口齿含混不清地说:“止血带......还没有包扎......”

这个吻停了一下。耳边传来少年的一声轻笑,紧接着,她突然被打横抱起来,连同那些还没有用的白色布带一起,被他收拢起来,轻轻地放在案几上。

案几上的瓶瓶罐罐扫开去,叮当掉落了一地。

跪坐在面前的少年衔着一根干净的带子,一圈圈缠住她的双手腕,咬着打了一个结,一只手扣住她的双手腕向后压在头顶上方,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案几上,而后再次低下头吻了上去。

“谢止渊......”

她被亲吻得眸光渐渐散乱,喊他的名字时连尾音都在颤。

刚发出声音就倏地停下,些许混乱的气息沿着她的颈线向下,令她情不自禁地仰起脸。衣袂在一路的啄吻之中散开,打开来的裙摆如花瓣般堆叠在腰线的位置。

跪坐在面前的少年再次衔起一根干净的带子,这一次缠在一小截她洁白小巧的足踝上。

手腕上的带子在挣扎之中松脱开了,她被绑住的手指蜷了一下,被他一寸寸用手指扣进去按住。然后他沿着她足踝上的带子向上亲吻,一路上绵密地吻开那些花瓣一样的裙裾,最后令她不得不咬住唇才不会哭出来。

“一点也不喜欢吗?”少年清澈的嗓音也带着点轻微的喘息,“不喜欢的话,阿渺,我们来做更多的事......”

云渺根本没有找到机会回答,也没有被给回答机会。她在被亲吻得意乱情迷的时候狠狠咬他一口,心里知道这个性格恶劣的少年是故意这么讲话的。

被咬出伤口时他却轻笑一声,又衔住几根干净的带子,咬着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她洁白的身体上,接着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放在铺满织锦的床上,低下头时吻住她柔软的唇瓣,更深地靠了进来。

纱幔般的帘幕垂落下来,窗外是沙沙的落雨声,如同潮起潮落。

-

长安城下初雪那一日,云渺和谢止渊回来了。

这时候长安城里的江湖上已经在传,那位中间人“白头老翁”回来了。传言里说,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大笠子,宽袖衫,芒履,衣着如吴楚之制。还有传言说“白头老翁”其实是两个人,偶尔有人惊鸿一瞥时,看见过一个女孩牵着一个束发带的少年走过。

不过很多人都不相信。

更多的人听到的说法是“白头老翁”参与过那场禁苑里的宫变,消失匿迹是因为他死在了那一日仲冬下雪的时候。这个回来的“白头老翁”很可能是什么人假扮的,或者有什么人顶替了他的名号来行事。

百鬼坊管事董老头就是相信后一种说法的其中一人。

作为知情人之一的董老头知道三殿下死在了那场宫变里,而夫人在那之后不知所踪。殿下和夫人都不在以后,这个性情率真的小老头以泪洗面了好几个月,终于狠下心来决定要好好经营殿下留下来的遗产。

于是百鬼坊的生意越做越大,除了赌坊生意在长安城里之外,各种生意渠道还遍布整个天下。

而就在长安城下初雪这一天,董老头接到消息,有人来砸场子来了。

一个接一个的小厮急匆匆冲进来,慌慌张张汇报说赌坊里来了两位不知名姓的客人,其中那个女孩自称是这里的坊主,被她牵着手的少年则扔了一张信笺到柜台上,上面居然印着“白头老翁”四个大字。

小厮自然不相信这两个人自称的身份。毕竟这几年来号称自己是“白头老翁”然后到处骗吃骗喝的人多了去了。于是他当即义正言辞地指出,来赌场要么就来入赌局,要么就立刻离开,不要在这里撒泼打野。

假冒身份被当场揭穿,这两位客人也不太在意,看起来非常没皮没脸。那个少年嘲笑了一声,拉着女孩的手就上了一张赌桌,当场押了一千两黄金的赌注,玩博戏。

小厮骨碌碌转着眼珠子一想,他们家赌坊管事就是玩博戏的庄家出身的,这博戏可是百鬼坊地下赌场最出名的玩法之一,坐庄的怎么也不可能输给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客人,一定要好好露上一手震撼一下他们这种没有见识的小孩子。

这露上一手直接就差点把整个赌坊都露给人家了。

在第十次推上全部的赌注然后又翻倍赢回来之后,赌桌前的少年没什么表情变化,看起来只是觉得非常无聊,低着头像翻花绳那样玩着女孩的一绺儿头发,而女孩似乎还是比较认真,每一次掷骰子都很专注,专注的结果就是每次都掷出最好的结果。

小厮站在西风里迎风落泪,感觉自己应该快要被辞退了。

接着在两位客人快要赢下整个赌坊的时候,管事的董老头气势昂扬走过来一拍桌子:“什么人敢在这里胡闹!”

小厮立即激动了一下,百鬼坊管事大人来了,这下有人来撑场子了。

然后在小厮睁大的眼睛之中,这位来撑场子的管事老头当场“哇”一声就哭了。

“殿下......夫人......”董老头左边拉一个右边拉一个,一张小老头的脸上泪眼汪汪,“你们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