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捧着糕点,笑眯眯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本子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没有表明心意,看得我真的好着急啊。”

“你怎么知道他当真喜欢我?”云渺又小声问,“万一他是骗我的呢?很多人都说他娶我是为了殷川云府的地位……”

“你下回可以试探他一下。”洛黎提议。

“怎么试探?”

“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一定知道他在什么情况下说的一定是真话。”洛黎托着腮说,“在那种情况下问他真心话,就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你了。”

云渺点点头。

洛黎转着眼珠子看她一会儿,动了一点八卦的心思:“阿渺,我说你们后来有没有那个啊?”

“哪个?”云渺歪了下头。

“就是那个啊!大婚当夜夫妻之间会做的事!”洛黎相当激动地蹦起来,跑去床边的木匣子里抱出她收集的话本子,“你来看我最近收集的最新话”

云渺红着脸把好友推回去,然后抱着糕点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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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

车轱辘碾过落着花的青石砖路,转过一条喧嚷的长街,停在漆金红木的三皇子府门前。

云渺抱着从洛黎那里抢过来的糕点,从马车上走下来。府里的管事匆匆迎上来:“夫人,午膳已经在内堂备好了,都是殿下吩咐做的夫人最爱吃的。”

“他人呢?”云渺问。

管事愣了一下:“殿下......方才被宣入宫了。”

“哗啦”一声,云渺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管事吓了一跳,连忙去捡,一边紧张地问:“夫人,怎么了?”

云渺镇静了一下,低声问:“什么人来宣他入的宫?是内侍监余公公吗?”

“这倒不是......”

管事抓了抓头发,努力回忆,“辰时三刻左右,夫人离开后不久,有个宫里来的内侍带了一道圣上的手谕,宣三殿下入宫......圣上的旨意来得很急,殿下看了一眼就跟着走了。”

“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殿下什么都没有说。”管事想了想,“只吩咐了一句准备午膳的事......殿下大约觉得晚上就会回来吧?”

可是那天晚上谢止渊没有回来。

不仅那天晚上没有回来......足足一整个春天,他都没有再回来过。

宫城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就像是有什么人把有关三皇子的消息完全封锁了。递进去的书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信件从宫里传出来。

云渺起初慌乱了一段时间,想尽办法试图进宫城里找谢止渊,她担心是他的母妃淑妃把他关进宫里做了什么。直到江湖上的消息从百鬼坊那边传来,云渺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中间人“白头老翁”的身份被发现了。

大约在春狩前后,皇太子察觉了自己这个弟弟就是江湖上连续布置过多次刺杀的中间人“白头老翁”,于是以极快的速度作出了回击。

在年幼的三皇子被一道圣旨关进宫城里的那一刻,针对“白头老翁”的据点发动的攻势同时进行,很快这个反派少年手下的江湖势力就被摧毁了大半。

每天都收到相应情报的云渺待在府里,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在按照原著的剧情线进行着。这是反派的第一次失败,剧情又向前推进了一些,按理来说她应该感到高兴的。

可是她望着天空发呆的时候,只是突然在想......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睡觉。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很圆,你有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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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深夜时分,宫城里,只有祠堂还在燃着长明灯。

一阵微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满室灯火摇晃,在斑驳的石砖上投下错落的影子。祠堂中央半跪着一个少年,低垂着头,面前的烛台上奉着一盏长明灯。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两个多月。

昏暗的光线越过他的头顶上方,在他背后的地面上划出斜长的影。少年的身形被完全地笼罩在阴影之中,寥落的光影洒在他周围的石砖上,寂静得像秋冬时节的冷雨。

这时,“吱呀”一声,背后的木门推开了。

跪在祠堂里的少年听见响动,没有抬头,扯了下嘴角,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皇兄。”

年轻的皇太子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眸看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让我抄了足足五百卷佛经,罚我在祠堂彻夜彻夜地长跪,跪到膝盖上的血染红了石砖,可是无论如何都教不会我什么叫慈悲。”

跪在地上的少年咳着嗽,笑了一声,“皇兄,对待没有心的人不要太用心。”

“我已经向父皇请过旨,明日一早放你出来。”皇太子安静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弟,“你知道我寿不过二十年,但还是要在此刻杀我。你知道北司宦官是奸臣,但还是要明目张胆地勾结。”

“沉璧和我都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他轻声问,“为什么选择与虎谋皮?”

沉璧是皇长女谢瑗的表字。皇兄既然提到她的名字,想来皇姐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年幼的三皇弟做了什么。

不久前他们还在宫城的水榭亭台里下着棋、笑着聊关于心上人的话题。不知道皇姐听见这些事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大约会很失望吧。

“皇兄永远都是那个洁净明亮、一尘不染的皇太子,每一片衣角都光明磊落,并不懂得那些生在黑暗里的恶鬼要如何活。”

跪在地上的少年轻轻笑着,声音讽刺又恶劣,“与其问我的想法,不如杀了我来得简单。”

“不要手下留情。”他忽地又轻声说,“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