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一声,一个戴斗笠的少年落在人群之中,左手大袖垂落一线沾着血的刃光,右手缓缓地抬起,手中提着一把三尺长的刀,一层鲜艳的红色沿着刀尖滑落。
他歪着头,轻轻一甩,刀尖上的血像是泼墨的笔意肆意地泼溅。周围一圈的刀手们已经哗啦啦地倒下,颈间都是一模一样的一道极深的刀口。
“白头老翁”杀人的速度就是这么快。只是在人群之中的几次折返,藏在袖子里的刀就割开了这些刀手的喉咙。
“我记得我在外面布置了上百人......”雨棚下的司蘅缓缓地说,握着茶盏的手指有些发颤,饶是他这种赌徒也觉得这种遍地尸体的场面有些令人寒战。
“都死了。”踩着血的少年摘下斗笠,随手把右手的刀扔在地上,微微偏过头,露出斗笠下的一张面容。
看清少年的脸的那个瞬间,雨棚下的年轻人瞳孔颤了一下。
他把自己的茶盏搁在桌上,匆匆走出雨棚,整理袖袍、抚平衣角上的每一个褶,双手拢袖平齐于胸口,对着面前的少年跪了下去。
这是一个叩拜的大礼。
“‘白头老翁’的生意从来只涉及朝堂之事,我猜测过背后是一位大人物,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大人物......”
司蘅低声说,“原来‘白头老翁’就是殿下。”
他缓缓地伏拜于地:“微臣拜见三皇子殿下。”
哗啦啦的大雨如水柱砸下,打湿了他一身浅青色的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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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之上,堆积在天边的乌云越来越厚,雨珠哗哗地敲打在屋檐下的风铃上。
而望月楼里的池边阁楼里,客人们还在谈着生意。
因为雨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不少客人都从池边来到了阁楼里,侍奉的少女们捧着盛酒的锡壶为他们倒酒。
坐在客人们之中的女孩捧着一个酒盏,说完了代表“白头老翁”提出的合作要求,就乖巧又认真地听着客人们讲话,这副样子不像是宴会主人,倒像是专心听讲的乖学生。
“和‘白头老翁’的合作确实很愉快,我本人当然很乐意只和‘白头老翁’一个人合作。”
坐在最左边,握着一个白玉盏的胖富商笑眯眯地说,他是淮西船业的大掌柜江云德,手里掌握着多条航线上的货物运输,“当然,假如这里的其他人并不这样想,我也很乐意代为劝说。”
云渺弯着眼睛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小口酒,心里想着谢止渊说的话果然没错,这胖老头说的话和心里想的事绝对是反的。
“妹妹说话真是可爱。”离她最近的永安道玉坊管事储玉一副亲昵的模样,“不过我们这么大一个产业,每日要做的生意数都数不过来,假如真的把这么多单子都交到‘白头老翁’一个人手上,怕是他也忙不过来吧?”
“姐姐说得是。”云渺乖巧点头。
她当然不指望光靠说就能说动这些人把“白头老翁”当成唯一的合作者。她需要的是一个绝对有用的把柄,握着这个把柄就可以让这些人不得不只和“白头老翁”一个人合作。
云渺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只要再等一点点时间。
“夫人,”站在最边缘的年轻兵部员外郎洛衡拱了拱手,“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我这里的每一单生意都可以交给‘白头老翁’,这没什么问题。只不过......”
他微微笑着,话锋一转,“每一单都希望他能让两成的利。”
对于这些混了黑.道很多年的老狐狸们来说,“白头老翁”这个名字代表的还是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不管生意做得再怎么出色,也还没有建立足够的威望,因此老狐狸们自然不介意狮子开大口。
但是坐在人群之中的女孩似乎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歪着头微微笑了一下。
下一刻,外面忽然传来刀剑拔出的声音!
客人们同时吃了一惊,回头看去,池边不知何时有一群人打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混战之中,人群里有人抽刀、有人拔剑、更有人射出弩箭,森冷的刀刃与箭簇在雨水之中反射着天光。
紧接着,耳边也传来兵刃抽出的声音!在客人们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已经有人持着刀包围了这里。
客人们意识到这里突然发生了一场江湖械斗,在座的所有人都被卷入了械斗之中。池面上、水榭上、亭台间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打斗,而藏在人群里的江湖人士们提着刀挟持了所有的客人。
雨水击打着冰冷的刀刃,客人们都开始紧张起来,彼此交换了不安的眼神。
而坐在客人们之中的云渺捧着酒盏,仿佛根本没在意这些事,只是专心地倾听着雨声。
和这些因为卷入江湖械斗而慌乱的人不同,读过原著的她知道这场械斗的结果。
整个局势都是反派的计划,目的是设局杀死原书的主角、中间人“蒲柳先生”。这时候被劫持的冷白舟已经被人救走了,原书男女主角正在被人追杀。等到这场混战结束的时候,男女主角会携手逃出这个地方,并且在这里设了一个反局。
而云渺在等待的就是这场混战的结束。
雨水哗啦啦地倾泻而下......雨声里突然响起嘹亮的马蹄声!
三百道马蹄声刺破雨水而来,三百匹战马包围了整座望月楼,一声嘹亮的高喝声穿云破雾而来
“羽林军在此!”
三百匹战马的最前方,为首的中年男人一身端正官袍,风吹得他的袍角猎猎飞扬,犹如一只苍苍猎鹰。那是兵部尚书、太子太师凌聃,字伯阳,他率羽林军前来是为了彻查隐藏在望月楼里的黑色产业。
这就是主角在这里设计的反局。救出被劫持的冷白舟以后,在羽林军应约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混战中的江湖人士都在飞快地撤退,陷入追杀的男女主角就可以这时趁机离开。
但是从这一刻起,在羽林军的包围和搜查下,没有客人能走得掉了。
这一刻就是云渺在等待的时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羽林军会在这一刻出现在这里,也只有她能够提前为这里的所有客人安排退路。
坐在人群之中的女孩放下手里的酒盏,牵起裙角,在所有人的面前盈盈地行了一个礼。
“诸位想要逃过羽林军的追查,那么就只有依靠我。”
哗哗的雨声里,女孩的声线冷冽而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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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哗啦啦的雨声之中,站在雨幕里的少年微微垂眸,看向伏拜于地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