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轮轱辘辘地碾过月光粼粼的青砖路,朝着子城南边的三皇子府邸而去。
而就在马车离开后不久,屋檐下的灯笼微微一晃,几道黑影从砖瓦上落下来,注视着马车远去的影子。
长街上,无声的冷月下,他们手里的刀刃反射着森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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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里之后,云渺看也不看谢止渊一眼,牵起裙角转身就离开了。
府里的管事看见这对小夫妻下午时还在一起读书,晚上出一趟门回来就互不搭理了,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埋怨自己不应该告诉夫人有关殿下的行程。
本来小情侣在大婚后的关系就不好,难得在一场秋狩之后缓和了不少,就被他一句多嘴导致再次陷入冰封。
三殿下嘱咐过不让夫人在深夜时出门,此刻一定是生气夫人在晚上出去找他了。
可是夫人一定也是因为担心殿下呀!
管事急得在府里到处走来走去,拼命逼自己想点办法亡羊补牢。
思来想去,他觉得夫人心软,还得先从夫人那里找补。
府邸东边的听花小筑里点着一盏灯,云渺正一个人坐在灯下,借着烛光翻书,试图研究出反派下午在读的那一堆奇门遁甲是什么意思,忽然听见管事在门外叩了叩:“夫人。”
“怎么了?”云渺抬起头,觉得管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殿下他......”管事努力编织一个听起来尽量可信的谎话,“殿下他似乎身体不适。”
“他不舒服?”云渺歪了下头,搁下手里的书。
果然,夫人还是担心殿下的!管事暗中激动,开始继续往下胡编乱造:“殿下他沐浴过后就在西厢房歇下了,似乎身体不太舒服,还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告诉夫人......”
云渺歪着头想了会儿。
也不知道黑莲花反派是哪里不舒服。
但是假如他这会儿歇下了的话......
她攥了下手,摸到了袖子底下的袖箭。
岂不是可以偷袭他!
白天的时候她用袖箭赢了他,知道了他近日要去皇林禁地,却不知道他具体要去做什么,问了他也不回答,要她再赢过他一次才行。
此刻岂不是赢他的最好时机!
一想到刚才反派利用她来拐骗小孩子以达成他计划的坏事,云渺对他就一丝同情心也无,甚至觉得假如她趁此时机把他刀了也没什么问题。
“我去看看他。”她说,站起来。
听到这话,管事瞬间暗自高兴起来:夫人果然是心软了,夫人还是心疼殿下的!
他立即毕恭毕敬地引着一盏灯,带领云渺来到不远处的西厢房,还特意遣退了其他从人,给这对小夫妻留下一个互诉衷肠的独处空间。
云渺接过管事递来的灯,等到人都走了,悄悄吹灭了蜡烛,借着夜色的掩映,躲在了窗边的花树下,往里面看过去。
......谢止渊居然真的在睡觉。
大约是沐浴过后,这个少年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袍,外披着一件浓如墨的氅衣,靠在窗边的案几前,低垂着头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卷打开的书。
半束的乌发披落在肩上,绸缎一样,洗净的发梢还沾着水,滴落在薄而清秀的锁骨上,滚动一下,滑进微微敞开的衣襟里,像几粒细细碎碎的星。
一盏灯在案几上摇曳着光,他看起来像是在读书的时候睡着了。
极致的黑白两色衬得他的侧影锋利而挺拔,可是暖金的光又使得这个刀刃般的少年睡颜沾染了几分异样的柔和。
原来黑莲花反派也会在读书的时候睡着。这副样子倒像是那种写作业写到犯困的乖学生,出现在教室里的话,会让人感慨原来好学生也会有看书到看困的时候。
趁着他睡着了没察觉,云渺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一点,挪到窗边,然后抬起手,瞄准他的心脏,手指按在了扳机上。
停顿一下,她又往上移了移,瞄准到了再上面一点点,只对着他披在肩头的氅衣下。
“咔哒”一下,扳机被扣动了。
下一刻,靠在窗边的少年忽地睁开眼!
几乎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听见扳机扣动的刹那,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侧身,飞快地躲开了那一箭,披在肩头的氅衣滑落,堆叠在木地板上。
“咔哒”、“咔哒”,云渺毫不犹豫地连射两箭。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个飞快的旋身,对面的少年轻笑起来,在两支箭的夹缝之间躲过去,无视堪堪擦过他的颈动脉和颊边的箭簇,甚至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抓住钉在身侧的箭杆看了会儿。
刚刚那一刹那就在生死之间,他却似乎喜欢这样危险的游戏。
而确定自己已经输了的云渺转身就跑。
还没来得及跑出一步,一抹微凉的风掠过她的身侧。她被按进一个带着淡淡草木香气的怀里,耳边是少年的一声轻笑:“别跑。”
下一瞬,云渺已经被抱进了房间里。滑落在地板上的氅衣折成凌乱的一团,她被这么抱着轻轻放进里面,感觉到谢止渊把她按在身下,自己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捏起她的下颌,歪着头看她。
“你输了。”他轻声说,语气辨认不出情绪。
“我是输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她的偷袭而生气了,又或者单纯是因为睡着了被人吵醒而不高兴,“但你说过任何时候都可以试,刚才我偷袭你不算是破坏了规则......”
“不算。”他打断她,接着说,“但是你输了。”
“输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