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着最骇人听闻的话,表现的却似个做错事的无辜大男孩。

肖淳一把扳过他的肩膀,面色苍白,瞳孔震颤:“你知道怎么做?什么意思?你……你做过这种事?”

于顾抿了下唇,脸色有些懊恼。

他不是在懊恼随口说出了这种话,而是在懊恼自己说漏了嘴。

肖淳嘴唇颤抖:“你真的做过?你不是说你读档重来了三次,没有说你……”

肖淳意识到了什么:“你骗我?你不止重来了三次是不是?什么被救,自暴自弃,振作精神争取机会都是骗我的?”

他几近喃喃自语,又忍无可忍爆喝起来:“于顾!你骗我?!你到底重来了多少次?!”

于顾还是没有说话,他抬手,遮住了肖淳发红的眼睛。

平台轰地继续下行,越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阴森阴冷的感觉就越强。仿佛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冰冷刺骨,能瘆进人骨头缝里,教人从头顶到脚底都似被冻进了冰窖。

“在最绝望的时候,最艰难的时候,最考验人性的时候。”于顾按着浑身发抖的男人,近乎叹息般地道,“想想它。想想你的彩蛋,会是什么样子,会怎样出现。”

肖淳发抖的手按在了于顾的手背上,他手心冰凉,而于顾的手心滚烫。

这一幕意外同于顾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合了。于顾恍惚地走了一下神,从记忆里打捞出了一段片段,彼时他和眼前这人以同样的动作相处,只是当时的心态和立场完全颠倒。

第19章 第十九章 饥饿站台18.

那时候震惊、愤怒、不敢置信的人是自己。

“别怕,老于。”年轻男人的手按在于顾的眼前,手心冰凉,而于顾的脸因为发烧而滚烫。他的睫毛剧烈颤抖,滚烫的手心覆盖在男人的手背上。

在他们身后的灰墙上,刀凿斧刻般印着“222”的楼层数。

“也算是运气好,我们才能捡到火柴。这种地方居然有火柴,你敢信?”男人语气带笑,但于顾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似忍耐着剧烈的疼痛,呼吸声里都是颤抖。

于顾因情绪激动剧烈咳嗽起来,男人却继续自言自语着,也或许单纯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我觉得这地方有问题,大问题。”男人深呼吸几下,断断续续道,“火柴是从哪儿来的?还有,我们还遇见过有人手里有刀,对吧?刀是从哪儿来的?”

“你说原电影设定里,进来的人可以自主选择一样东西带进监狱,就算这些东西是npc带进来的吧……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直觉。”

“我相信我的直觉。这里或许有道具是npc带进来的,但还有一些东西,并不是。”

“我……嘶……”

于顾剧烈喘息着,想掰开男人遮在自己眼前的手,可因为发烧加上饿了太多天,他实在没力气了。

“姓肖的……”于顾喘着气,嗓音嘶哑,“你给我松开!松开!!”

“别、嘶、别激动。”男人笑着道,“马上就好了。”

“我不要!!你给我滚开!!我不要!”

“别挑三拣四了。”男人突然哀嚎了一声,松开了遮住于顾眼睛的手。他手里的玻璃碎片滚落,满地鲜血,他捂着伤口跪倒一边,剧烈的疼痛让他以额头抢地,狠狠撞了几下,牙齿咬破了舌尖。

于顾颤抖着坐起来,看着他手里紧握的血淋淋的东西,牙齿发出了咯咯的磕碰声。

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意识模糊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等到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抓住了男人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那手上全是血,抹了他一脸,他深吸了几口气,转头埋进男人掌心里,终于痛哭出声。

“看你平时冷冷淡淡的,怎么这么能哭。你自己说说这几天你都哭多少回了?”男人好不容易缓过这阵,频频吸气,道,“痛得我眼睛都花了。老于,扶着我,唉,别哭啦”

于顾哭着吼:“谁让你这样的!谁让你这样的!!”

他骂不出别的词儿,只能这样重复,不停地重复。

谁让你这样的,谁让你这样的,你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

“听我说。我怀疑我们不是第一次来。”男人抱了抱于顾的肩膀,转头看向了对面灰墙的角落里,那里有用玻璃刻下的一排摩尔斯电码。

那东西刻得很隐秘,很小,也很模糊不全。没有明说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只说,必须要拿到彩蛋。

就这么一句,没别的了。

“这是我刻的,我认识,小时候跟我弟玩过,我有我自己的刻字习惯。”男人缓缓道,“我们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暗号。可为什么不直说要怎样才能出去?为什么不直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不能说。”

而且这玩意儿太考验运气了,他们是被随机分配的,如果没有分配到这层,根本就看不到这个暗号。

于顾泪眼朦胧地抬头,视线一落到对方手里抓着的东西上,就狠狠闭了下眼。

“不能说,或者,说了也没用。”男人显然很聪明,从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考虑到许多,他在这绝望的境地里,冷静地分析着,“我猜,说得太明确,要么触犯规则变成死人,要么被规则抹去信息。写了也白写。”

“既然我们来过了,就说明我们的记忆被动了手脚。老于,于顾,你看着我。”

于顾很混乱,下意识听话地抬头,二人四目相对,于顾在昏暗里看清了那双始终温柔坚定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温润的眼睛,在这两个多月里一直支撑着自己。

起初他一副落难公子哥的形象,这也怕,那也怕,看见恶心的画面就吐,后来他却变得比谁都勇敢,比谁都残忍又现实。

或者说,他其实从来就是个残忍又现实的人,只是他很善于伪装自己,久而久之,他连他自己都骗了过去。

第三个月过去了小半月,眼看二人都要不行了,他做出了于顾根本没想到的事情

撸起裤腿,割下了就全身上下而言,肉还算丰富的小腿肉不伤主要器官,也不容易造成失血危险。

他甚至不知何时藏了根火柴,烧起了小小一捧篝火,用火烫伤口,强行止血消毒。

那条腿现在已经没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