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想着,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舒莫的肩膀,像是想要更近地、更近距离地观察对方,然而?黑发青年已经无法忍受他?的行为了,那股冰冷得仿佛机器般的触感?传来,舒莫皱起眉,他?说?:“别靠近我。”
有着一头灰蓝长发的男人这才如?梦似幻地停下?自?己的动作,所长微微颦起眉,脸上?似乎还戴着一种侵略性的笑,他?高?挺的鼻梁悬在舒莫不过一掌之处,是一个再靠近一些就会直接入侵对方领域的位置。
所长宛如?惊醒一般,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想要去?嗅闻面前人身上?的味道,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抓住了舒莫,男人站直身体,缓缓退后一步,他?的手如?一张玉做的蜘蛛一般将?擒住的猎物松开,却在舒莫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痕迹,所长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怀念手里的触感?,还是在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奇怪。
所长想,他?刚刚好像有些失控,男人伸出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眼眶,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淡下?去?,像是从一个被莫名刺激到有些狂乱的野兽重新变回了那个精致冷漠的人,他?看着自?己手帕上?溢出的大片污浊,所长面无表情将?那张白净脸庞上?的毒素擦拭干净的样子莫名有种淡淡的惊悚感?。
良久后,舒莫和他?对视着,然而?男人却首先移开了视线,他?像是一瞬间冷静了下?来,所长打了个响指,缠绕着舒莫不放的紫雾就缓缓散去?。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片刻后,就在舒莫以为所长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男人却突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了一句:
“抱歉。”
舒莫眨了眨眼睛,看着所长仰起脸,用手按压着自?己空荡荡的那只?眼眶:“我好像有点失控了。”
“真奇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所长像是感?觉问题出在自?身身上?,舒莫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最后只?能移开眼睛说?了一句:“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舒莫默默地擦了擦额边的冷汗,被所长那么对待他?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望见男人这副样子后,舒莫沉默了。气氛突然就变得和顺起来,所长的指尖沾染上?了污浊的液体,他?用唇舌吮吸,尝到了一股苦涩的滋味,那是欲望沉淀而?成的污秽。
“嗯,我叫你来这里,确实是想给你一些奖励。”所长品尝着那股苦涩,接着转过脸,平静地说?道:“当然刚刚我说?的话?,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不知为何,所长现在这副平静的样子,却比刚刚失控的他?看上?去?更危险到令人发憷,舒莫摇了摇头,所长也没有勉强,接着说?:
“我们合作吧,舒莫。”
男人的双手合拢,十指相对:“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而?你则提供给我污染物的数据,你在我的实验所内,可以随意?地接触任何污染物。”
男人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但舒莫不知道为什么明白自?己不能拒绝,而?他?也不想拒绝:“……合作?”
舒莫说?:“我不是在给你打工吗?”
所长说?:“我对于有能力的人,通常都会更多一份优待合作者,是我给你的诚意?。”
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一点淡淡的蛊惑,一股甜到发苦的气味从他?的身上?传来,舒莫的脑子晃了晃,不自?觉地抬起脸,想要追随那股香气,内心的冲动也被勾动:
“我可以接触任何污染物?”
“我会给你权限。”所长说?,难怪他?会让其他?人离开,因为他?要和舒莫成为一种更隐秘的、更坚固的关系,所长伸出手,舒莫看着男人的蓝色手套,像是被小点心勾动的仓鼠一般,控制不住地放了上?去?。
“……可以。”舒莫感?觉所长盯着他?看了一会,接着那只?手握紧,手上?传来一股揉碎他?般的感?觉,舒莫有点痛了,但他?没有挣扎:“你想要我做什么?”
“首先,我得给你做个检查”所长说?道:“别担心,只?是一个很小的身体检查,我会清楚你体内的污染,并记录你身体的数据。”
所长终于舍得松开手,舒莫的手腕上?都留下?了红痕,他?们一起走向了隔壁的实验巢,那是一个中?空胶囊般的机器,所有员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里面进行身体检查,以防止他?们体内的污染值超标,变成更加恐怖的怪物。
猎人受检查的次数最多,而?清洁工也要进行检测,但设备并没有这么细致,面前的机器更是精细到了让舒莫有些踌躇的程度,所长站在操作台前,让他?脱了衣服走进去?:“我会在这个过程中?顺便?安抚你的身体和精神。”这是所长的特殊能力,其他?人从未被他?如?此对待过。
“可以……不脱衣服吗?”所长抬起脸看着他?,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然而?那股视线却让舒莫感?到自?己在无理取闹,但之前的检查不是这样的。
“你可以穿衬衫和内裤。”所长的语气听上?去?很公式化,舒莫不再犹豫,他?快速地脱下?衣服走了进去?,只?穿着衬衫的他?感?觉空气都有些凉,直到走进了机器内部后,他?才看见了里面印刻在地板和玻璃上?的花纹,那像是炼金术的纹路。
入口在他?的身前缓缓关闭,舒莫刚走进去?,就被伸出的生物机械抓住了手脚,他?不得不被抬起脸,脚尖勉强够到地板,是比悬空更加难受的姿势,这些生物机械的构造是类似于半流体的银白触须,舒莫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其包裹、解析,无情且细致,舒莫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切都在被其观测,而?他?却犹如?小白鼠般无法反抗。
这就是他?最恐惧的事,舒莫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的视线落到所长的身上?,眼神宛如?在对着男人求助,所长观察着这一幕,眼神只?给他?一股同样冷酷至极的感?觉。
“不要紧张。”男人的声?音透过仪器传来,接着缓缓灌入舒莫的耳中?,安抚他?的身体:“很快就好。”
他?按下?另外一个按钮,一股紫雾就缓缓溢出,接着将?舒莫完全包裹,他?的眼瞳扩大了几分,紧绷的手脚和精神先是抵触,然后又慢慢松开,舒莫又被抬起几分,感?觉自?己高?悬在空中?,身体毫无支撑,却没有之前那种恐惧的感?觉,有的只?有平静,连精神都在雾气的安抚下?变得平静。
像是所有疲惫感?都缓缓消散了,脑中?只?剩下?纯粹的平和,他?甚至觉得安定起来,宛如?回到了初生时蜷缩在羊水中?的感?觉,所长抽着烟,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被银白触须完全包裹住的青年,看着对方缓缓闭上?眼安详到犹如?沉睡般的模样,突然偏了偏头,那只?绯红色的单眸缓缓眨动。
他?看向仪器上?传来的数据,微微眯起眼睛:“这么没有防备心吗?”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人解读呢?
从机器传来的数据中?,所长清晰地看见了那行数据:
污染值:0%
这说?明什么?
说?明眼前的黑发青年,真的就是?*? 一个纯粹的人类。
他?甚至没有任何畸化和异变的可能,所长知道,现在高?塔内的所有人类,本质上?体内都携带了少量的污染,这是无法避免的,就连所长自?己身体内的污染值都高?到骇人,时时刻刻都徘徊在即将?畸化的边缘,然而?舒莫身体内的污染值却不是偏低,而?是0。
“……有趣。”所长又抽了口烟,再次轻笑起来:“你果然很有趣啊,舒莫。”
男人安静地酣睡着,沉浸在安详的、甜美的梦境之中?。
实验室外,刚刚经历过一场小混乱的记录员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笔,他?是O-09-IO-真理的代价的记录员,这原本是件好差事,因为O-09-IO并不会像其他?污染物般要么有着要命的机制,一旦违反就是死亡;要么有着自?我意?识又仇视人类,时刻想着毁灭一切。
记录员只?需要定时观察O-09-IO的状态即可,但O-09-IO却并不是会一直给出预言或警示的,多数情况下?,它甚至真的宛如?一块石板一般对世间的所有人或物不感?兴趣。记录员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连和自?己石头剪刀布都赢了十几场了。
恰好在这时,一员实验员偷偷地跑了出来,对着记录员挥着手,他?转过脸,导致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滚了出去?,男人慌张地去?捡,却一头撞在了壁画上?,这一幕被上?方的监控如?实记录,一般情况下?这会让记录员被警告并引来猎人,但一场罕见的骤风几天前降临到了几万里外的牧场中?,让那一片草场上?的人都被迫连夜修缮房屋并为此得上?流感?;这流感?间接导致了一位又一位的居民?被感?染,其中?就包括了休假结束回到实验所的构筑师。
几天前,一个小小的意?外导致系统的监控系统出了问题,他?们当然很快就修复了这个小问题,但构筑师在修理过程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没有喝药,因为男人认为这只?是很小的感?冒,但他?在修理过程中?手一抖,却导致了那条连接的电路不稳,以至于在刚刚的过程中?,记录员的行为并没有被及时收录。
而?这个小意?外在下?一秒恢复了正常,观看监控的员工恰好忙着和同事聊着最新的八卦,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小事。记录员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警告,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捡起笔重新走了出去?,他?的同事走了过来,放下?手里的文件对他?说?:“你想不想听一听最新的八卦。”
两个人就那样聊起来,交谈到一半时,同事因为收到传呼而?不得不暂时离开,他?走得仓促,更是随意?地拿起一支笔就走,顺手牵羊乃人之常情。
就是这样一件件很小的小事,一场发生在万里外的骤风所带来的流感?所导致的一个小小的喷嚏,让实验所内的O-09-IO-真理的代价,突破收容。
舒莫穿好衣服,缓缓走出了房间,他?感?觉自?己的头变得轻了很多,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感?在他?的身体内流动起来,舒莫感?觉自?己精神一振,那种灵魂上?的污垢被雾气裹挟着一同带走的感?觉,让他?甚至感?觉脚步都变得轻盈了起来,他?病态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血色。
舒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刚刚那样安静且空白地睡觉了,仿佛对他?来说?,拥有一场安静的睡眠是一种惊喜,为什么他?会一直不能好好睡觉呢?是因为一直在梦里听见其他?人的祈求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