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学谦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点,看向钟坎渊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几分幽怨,这么一想,刚才那一顿骂他挨得真的很冤。
若是搁在三年前,他必定会觉得委屈,可现在,想通以后的元学谦觉得那个人时不时任性地发火,好像也,蛮可爱的。
当然,觉得那人可爱这种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着钟坎渊的面说出来的。
只敢偷偷地瞄那人的侧脸,顺便腹诽,毕竟,钟至荣知道自己也参与A06,恐怕会给钟坎渊带来一些麻烦。
而在午饭的饭桌上,元学谦才明白,麻烦不是一些,是很大。
午饭是在别墅的餐厅进行,餐桌上只有钟至荣、钟坎渊、钟习薇和元学谦四个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安排,袁德衷今天不在家元学谦从一早进屋起就没看见过他,现在看见餐桌上除他以外只有三个人,更是佐证了他的想法。
元学谦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在饭桌上看见钟坎渊和袁德衷剑拔弩张的局面,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正是袁德衷今日不在的原因。
这一餐的开头很是愉快,大家喝了一点白酒,兴致不错,钟坎渊话少,桌上基本是钟至荣在与钟习薇闲聊,菜是大厨在厨房现做的,一边做一边往上端,确保客人吃到的都是新鲜出锅的热食。
酒过三杯,端上来一盘鮰鱼烧花胶,香浓的酱汁鮰鱼在底、切成段状的花胶在上,风味浓郁,钟习薇以公勺舀了一满勺递到钟至荣的盘子里。
“学谦说,他此前在国外留学,是今年刚回国,与坎渊重遇也不过数月,”钟至荣抬眼看她,好似开玩笑地说道,“算起来,你弟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着家的吧。”
“怎么会?”这虽然听起来是一句玩笑话,钟习薇却知道她爸特地这么说,必有后话,因此笑着打马虎眼,“坎渊最近在道山的时间也不少,他去广南比较多,是为了跑项目。”
“跑了半天项目,也没出成果!”钟至荣头一转,看向儿子,“信誓旦旦地在项目会上说要建席荣城,给集团打品牌,结果呢?还是没能拿下A06!”
他语带责备,钟坎渊却并未道歉或认错,他只是淡淡一笑:“事出有因,我解释过了。”
“薇薇,你听听,”钟至荣看向女儿,“毫无悔意!”
他言罢,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鮰鱼放进嘴里。
钟习薇心里打鼓。
爸明明批准了袁崇旭对钟坎渊的重新提拔令,显然是知道袁德衷在背后捣鬼的事,怎么如今非但旧事重提,而且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钟至荣品尝着鲜美的鮰鱼,一时间桌上无人说话,直到他慢条斯理地嚼完,拿手边的湿巾擦了擦嘴,才再次开口:“手一挥就给集团损失了几十亿的利润,还狡辩什么‘事出有因’,这要是嫡子,你得把祠堂的青砖跪穿!”
此话一出,桌上其余三人皆是脸色一变。
钟坎渊眉宇一沉,刚要开口,钟习薇生怕他一开口便是针锋相对,抢先说道:“嗨呀,爸,A06的事要不是大哥一时糊涂,我们也不至于拍不到地。”
钟至荣面色一沉,气势压下来,刚刚还是笑眯眯的人,转眼就翻脸,斥道:“哦?那为什么后来,你们明明可以拿回A06,却在最后关头放弃?崇旭还来找我替你们求情,说你们不容易,还要给坎渊恢复职位。你倒是说说,他哪里不容易?!”
钟习薇刚要开口,钟坎渊沉着脸喊了声“姐”,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桌上剩余的两个人只是感到不安,他却已经听出钟至荣的弦外之音。
“小邬说,你长大了,知道护着你大哥,原来,是另为他人。要不是今天,这位小朋友主动跟我坦陈,我还被蒙在鼓里!”
钟至荣这话一出,钟习薇的脸色微变,元学谦的脸色也徒然僵住。
元学谦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一场发难竟是因为……他?!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钟坎渊听说他将自己的公司和参与A06的事如实相告,会那么生气,原来……
“不是,爸……”
钟习薇刚要开口,就被钟至荣打断了:“薇薇也知道啊?你来找我,说广南的事情,坎渊不愿再追查下去,是因为不想牵连出德衷;你还夸他,说坎渊这个人,虽然表面冷冰冰的,可内心终究是向着我们自己家,他不会真的对德衷坐视不管,因此让我放宽心。看来,你们是合起伙来瞒了我老头子一个人?”
钟习薇打圆场道:“嗨,爸,您这话说的……是为小元,但,也是为了大哥。”
“是么?我怎么听周律师说,你们是在知道这个年轻人也参与了A06的那一天,决定的不再追究?”钟至荣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转头看向钟坎渊,“自己捅出的烂摊子收不了场,求我帮你,却不肯讲真话。为了一个外人,将家族利益抛诸脑后,坎渊,你就是这样办事的?若是钟家的家主都像你这么做事,家产早被败光了!”
什么?!
元学谦听到这里,恍悟。
他一直都知道,当初盯着瑞玄不放的人是钟坎渊,后来放过瑞玄的人也是钟坎渊,可他一直都没有深思,钟坎渊是怎么做到先往死里打虈压又网开一面的。如今细细想来,广南的系统也不是他钟坎渊开的,他若是这么做,恐怕是把整个链条上的人都得罪了。
无论怎样都交代不过去。
钟坎渊从未提过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如今看来,竟是钟至荣从中斡旋?!
而且,听钟至荣的话意,似乎钟坎渊还为了保他,与袁德衷达成了什么交易。
元学谦的脸色登时便不怎么好看。
他一直不知道,钟坎渊为了他,竟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爸,坎渊年纪尚轻,要担家主之任,尚需历练。但您放心,这肯定是最后一次。”
钟习薇冰雪聪明,立刻明白父亲为何生气,又为何要提什么嫡庶之别,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父亲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儿子,钟至荣有心把钟坎渊培养为接班人,钟坎渊却心系儿女之情,为此不惜牺牲家族利益,这是父亲无法容忍的。
可她刚说完,下一秒,钟坎渊便反驳道:“小元不是外人。”
他看向他的父亲,严肃而郑重:“我今天为他做的事,明天也可以为任何一位家庭成员做,包括大哥。?钱财可以再取,最重要的,是人。若不能保护每一个追随你虈的虈人,又如何称得上将领?一个人如果今天为了几十亿放弃他的爱人,那么,明天就可以为了钱财抛弃任何一位家人,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谈何率兵统将?”
听到前一句,钟习薇心里还咯噔一声,心想钟坎渊这是毫无认错的打算、准备跟父亲死磕到底了,可后一句,她那颗悬起的心,落了地。
钟坎渊从未称呼袁德衷一声“大哥”,今天,是第一次。
钟至荣听完他一席话,沉默片刻,忽而朗声大笑:“好!”
“钱财可以再取,最重要的,是人,”他重复着这一句话,夸道,“说得好!好一个‘最重要的是人’!”
钟坎渊淡淡一笑,举起酒杯:“我敬您。”
第一百章 余生-2
【文案及设定】
一顿饭吃的有惊无险,他们没有留在道山过夜,吃完中饭后不久,便乘车回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