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那群武者争论这些，你有没有事一个检测魔法就能看出来，”老兰斯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家中走去，“去吧，带他们去我那。”

“你，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下场，也要想想小维尔吧？等他放假回来，要是看不到你怎么办？我难道和他说你突然疯了，跑进了森林里不回来了？”

老兰斯的脚步顿了一下，村长以为他被说动了，快步追上去，还没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就听到了他几近叹息的声音。

“……要是他愿意相信，不也挺好的？”

村长找到了当年劝老兰斯给维尔利特回信的无奈感，他也不急着追了，没好气地质问道：“你觉得以他那颗聪明的脑袋，会相信这种离谱的说辞？他肯定会追问到底，你希望他最后为你追到那里吗？”

“他总要面对这一天的，”老兰斯摇头道：“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会留一封信给他，等他放假回来后，麻烦你帮我转交。还有我走之后，警报钟塔必须有人维护，去典赞城的城主府，让城里的结界班来一人驻守。”

“你还是小孩子吗？还留封信，你当你这是离家出走？你这样对自己，对维尔利特，你，你对得起他吗？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会这么努力地改变村子，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原因，是你只能待在这里！”

“……”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父母失踪后村里人也只是偶尔接济他一口，怕他小小年纪就饿死在村里。这份恩情不过是一块黑面包、一碗稀麦粥而已，在他第一次帮衬村子时，就远远超过了这点恩情。

“你觉得他有必要为了报答这点恩情，甚至到了要把未来领地定在这个小村子上的地步？”

老兰斯当然知道这层原因，只是他一直懦弱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实际上维尔利特的所作所为很明显。

让他保护村子、让薇塔关注他的进食问题、让他维护警报钟塔、让他注意训练场的情况，给他购置炼金器材、书籍，带着他一起学习结界术……等等。

这一切的举动都是想让他从自我消耗中走出来，让他不再时刻背负着那沉重的罪名，能有平静喘息的时间。

他也确实按着维尔利特牵引的步调，一点点找回了往日的正常状态，直到今日。

“是，维尔他改变了很多，改变了我、你、卡诺村，但是有些东西是无法变动的，”老兰斯叹息一声，“我已经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力气，带他们去我家吧。”

村长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才开口，“你会后悔的。”

回到家中的老兰斯目光落在屋内的橱柜上。

原本他的家里没有多少东西，他也不打算为自己添置物品，对他来说西格斯不过是尽力为他换了个能看到光的牢房。

后来他意外发现了维尔利特这个天赋极佳的小魔法使，在教导他的过程中，他的家被渐渐填满。

玄关处前两年加了个柜子，给他放增加数量的鞋子；

石质的地板是他不愿意换，维尔利特只好给他铺全了地毯，边角转弯处还是他用风刃切的；

光秃秃的壁炉上面打了个柜子，里面放着需要干燥环境的香料、草药，还有他和木匠学着做的木雕；

没人使用的厨房里也摆着各式厨具，只是他不会做饭，最开始时都是维尔利特在用，后来只有他放假回来时，偶尔给他做些早餐、点心才会开灶；

圆桌上铺了块格纹的桌布，遮掉了桌面上被维尔利特刚学魔法时不慎烫出的焦黑痕迹；

还有卧室、书房、浴室等地方增加的东西，这个家最开始被他当作另一个牢房，却在维尔利特的改变下，渐渐变成了一个普通而又温馨的“家”。

老兰斯静静地看着屋内的陈设许久，片刻后拿下了壁炉柜子上的木雕。那是他刚学木雕时，制作的维尔利特的小像。维尔利特看到时，自己还嘴硬骗他，说那是村长雕的。

村长哪会雕这个，他拿个锉刀都能挫破自己的手，再说了，村长为什么要雕维尔利特的小像，他记得清兜帽上是猫耳还是犬耳吗？

老兰斯摩挲着手中的木雕，嘴角不由地扬起一抹微笑。

他的心境或许是变了，在维尔利特处处细心的温暖下，变得柔软了许多。

也多亏维尔利特这么些年来的努力，如今的他听到自己要再回牢笼的消息时，心中更多的不是绝望，而是释然。

如果他的消失，能抹去维尔利特经历上唯一的污点。

那就让他这个罪人忘记这偷来的几年幸福时光，在牢笼中安静离去吧。

他来时储物魔导器里空无一物，走时也不该带走太多东西。

老兰斯将储物魔导器中的素材和器材等物，分类清理到屋内的杂物间里，打算待会走时，让村长交给涅罗保管，等维尔利特回来时转交给他。

到最后他的储物魔导器里只剩下了维尔利特给他拿回来的法杖，和那只手掌大小的木雕。

骑士团的人在村长的引导下，抵达老兰斯家时，他正在整理警报钟塔的记录。

维尔利特曾告诉过他结界记录文本的各式，但他为了少写点字，之前都是以自己的风格去记录，以至于除了他自己和维尔利特外，其他人想看懂这些文本会有些难度。

整理完储物魔导器里的东西后，老兰斯的时间就基本花在这了。

骑士团的人看房门没关，而老兰斯又低着头奋笔疾书，敲响门板都得不到他的回应，一时间尴尬地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这时还是靠谱的村长出面，领着这三人进了屋。

老兰斯头也不抬，手上书写的速度半分不减，“再给我一小时，还有事没处理完。”

骑士团的人态度很好，为首的红发骑士点头应下，“您先忙，我们自己歇会儿。”

这态度实在不像是来押送犯人的，老兰斯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发觉他们身上的铠甲不是皇家骑士团的制式。

“你们是哪个骑士团的？”

“第一骑士团，我是三小队队长波尔菲，这两位是我的队员罗西和凯尔。”波尔菲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拍打着两个队员的肩膀。

老兰斯一阵沉默，他看了眼依然忧心忡忡的村长，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们此行的任务是什么？”

“受陛下的命令，前来带您回德尼亚，”波尔菲说到一半，从储物魔导器中拿出两个信封，“这是陛下给您的书信。”

波尔菲只提了西格斯，却没有道出另一封信的主人。

老兰斯以为是西格斯给他写了两封信，接过之后才发现，在下的那一封上面的署名是维尔利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