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月好像听不到他的话,站在那里任由他拉着,眼神都有些空洞,似乎对外界已经全然没有感知了。

这状态明显不对,柳浮川原本是想夸一夸修真界这种地方竟然能养出这么完美的炉鼎药人,此时看到几人的反应终于发现了不对,温润的笑容逐渐被惊讶取代,“你们……不知道?”

“弟妹,不是说他是你的属下?那应该是你养着的,你算是他的主人啊,你……他……”柳浮川的目光在闻修和染月身上徘徊两圈,眉头微皱,“你们俩是一对?这不是胡闹吗?都不要命了?”

他是看在墨宴的份上次才愿意多说几句,柳折枝却不敢让他说了,扯住他的衣袖朝他摇摇头,“兄长,慎言。”

其实是都知道染月不对劲,但真正知道底细的只有墨宴和染月本人,柳折枝都是自已猜的,闻修更是一知半解,提都不敢提,谁也没想到柳浮川会突然多管闲事,对染月的身份这么感兴趣。

柳浮川是好心,可柳折枝不让他多说,他也就不说了。

似乎修真界对炉鼎药人的态度跟神界不太一样,要是他没猜错,他应该是好心办了坏事。

“咳……”柳浮川尴尬的轻咳一声,试探着给柳折枝传音,“若是实在不妥,我可以清掉他们方才的记忆。”

虽然这个术法长兄不让用,但现在长兄又不在,为了不惹幼弟生气,柳浮川不介意用一下。

清除记忆……

柳折枝默念了一下这个办法,觉得可行,但又不好替人做决定,和墨宴对视一眼,正要好好商量一番,突然听到染月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不再是带着慵懒笑意,声音很轻,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仙尊说的对,我是。”

藏了几百年的秘密突然拿到明面上来说,染月意外的没觉得不堪,反而满心都是解脱和释然。

他再怎么藏着,他的那些过去都不会抹去,早晚都要面对,若是过不去这个坎,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走不出来,永远不会修为有长进,去了神界也是拖累。

拖累尊主和仙君,拖累……那块比呆子还呆的木头。

或许今日被意外戳穿算是好事。

染月这么想着,有些僵硬的勾了一下嘴角,“仙君当日说要帮我解开禁术,其实我身上不止有合欢宗的禁术,我整个人都……”

“别说了。”

身侧的闻修突然打断他的话,半张脸被面具覆盖,露出来的俊美容貌和平常一样没有表情,但那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心疼,“我以后不问了,你别说。”

他还是很呆,不会讨心上人欢心,只知道为自已曾经问过这件事而愧疚,连表达心疼都不会,只会让染月不要自揭伤疤。

分明又傻又呆,可染月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竟然凭空生出了许多安心之感。

这呆子都亲耳听到了他是什么人,还在这欲盖弥彰的遮掩,不嫌弃,甚至不想听详情,只惦记着安慰他。

“你知道什么是炉鼎药人吗?”

染月笑了,一扫方才的异样,比平日里笑得更加风流浪荡,对着闻修红唇轻启,“是从小就被选中的合欢宗圣女,出生就每日有一个时辰泡在媚·药里,年纪越大泡的时间越长,等到及冠了,养成了天生媚骨,离不开男人,关起来做整个宗门的炉鼎,合欢宗上下所有人都可以……”

“染月!”

墨宴听不下去了,给他用了禁言术,他却还在笑,无声的笑,看闻修的眼神也带着嘲弄的意味,等着看闻修觉得恶心,放开他的胳膊对他避之不及。

可那只拉着他胳膊的手不仅没放开,反而把他拉的更紧了。

闻修就这样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缓缓伸向自已常年带着的面具。

那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他经常想摘下来,总是让闻修给他看看遮起来的半张脸到底什么样,这几百年闻修都没答应过,今日却主动伸手把面具摘下来了。

银白色的面具下,没有什么伤疤或是丑陋的容貌,只有森森白骨,周围萦绕着黑色的魔气,看起来狰狞得很,十分吓人。

“给你看。”

闻修只说了三个字,他实在太呆太不会说话。

他这么做,选择在这个时候摘下面具暴露自已不愿见人的一面,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告诉染月他也不完美,让染月不要自卑,也不要用那种方式逼他走,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嫌弃,永远都不会。

“那个……他那半张脸恢复不了。”

墨宴为这两个属下操碎了心,主动助攻,“这是他当年成为魔族的代价,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是人族,他说要跟着我做魔族,我就给了他魔族的禁术,原来半个身子都是这样,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戴着面具勉强能看。”

说完又传音给闻修,语气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你他娘的说话啊!哑巴了!”

闻修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直接把手里的面具捏碎了,面具化作灰烬落在地上,他才又说了一句话,“以后不戴了。”

他想的很简单,染月要是因为以前的事怕他嫌弃,那他就不戴面具了,他不戴面具的时候这么丑,是他配不上染月,这样或许染月就愿意给他机会了。

虽然他没说,但他的意思很明显,染月愣愣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沉默着抬手用指尖碰了碰他那半张脸的白骨。

只碰上一下就把手收回来了,染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脑子有些乱。

以前知道闻修喜欢他,但他只当这份喜欢是想跟他翻云覆雨,因为喜欢他这张脸的男人有很多,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那样的男人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不是因为呆才一直没有越界,是因为这份喜欢和他从前遇到的不一样。

或许应该叫做……真心?

男人有真心吗?

禁言术已经解了,这次染月笑出了声,带着只有他自已知道的嘲讽。

男人的真心怎么能相信,他年少时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太多人说过带他离开合欢宗了,那些男人如今又在哪呢,全都被他杀了,跟合欢宗一起,随着那场大火灰飞烟灭。

“蠢货。”

那么美的一张脸,却含笑说出这么刻薄的话,随意践踏旁人的真心,闻修知道他还是不愿接受自已,也知道自已被骂了,但一点不生气,甚至还应了一声,“嗯。”

过分老实木讷,木头桩子都比他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