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陈澈的手机铃声响起,他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钟瑞诚在门口问道:“谁打来的?”
“是小天,他已经查出了那个光头男的身份,曾经因为在车站性侵男子而被拘留过。”说完,陈澈看向一脸懊丧的何星佑,“何星佑,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澈厉声呵斥道:“再装傻充愣也没有用了,你安排那个光头周期性地来鸡奸梁学东,以泄你心头之恨,因为你认为当年性侵和害死方美霖的就是他,我说的对不对!”
何星佑面如白墙、浑身发抖,圆睁着双眼说不出话来。
钟瑞诚问道:“何星佑,方美霖的死和梁学东真的有关?”
“没……没有关系,你们不要瞎猜了,也不要污蔑我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陈澈走到何星佑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说:“还有伍梦涵,她是方美霖……不,应该说是方小可杀死的。”
“怎么可能……小可她怎么会杀人呢?还有,她为什么要杀伍梦涵?”
“很简单,因为方美霖的自杀或许和她脱不了干系。方小可认为是伍梦涵给方美霖下了药,让林清风侵犯了她。”
“什么……还有这种事?”
“你居然不知道吗?难道方小可没有和你提过?”
“这……”
“等……等一下!”钟瑞诚满脸疑惑地高声说道:“等一下!伍梦涵是金林阳杀的啊,怎么会是方小可?”
陈澈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看着钟瑞诚道:“因为你们全都中了她的诡计。”
30
三天后,美霖自杀了。她死了。
夜里,她趁大家熟睡的时候,悄悄溜出了福利院,跳进了附近的一口古井之中。
早上发现她不见之后,我们一直找到了下午四点。最后是文瀚哥发现了她的遗体。
当时我还不知道已经找到了,当梁爸爸吆喝着把我们几个孩子带回福利院的时候,一路上不管我们怎么问,他始终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不顾我们的抗议,梁爸爸把我们关进各自的房间之后,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透过窗户,我看见福利院里突然进来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从车上冲下来了许多人,梁爸爸火急火燎地带着他们往外面赶。这时我才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哭着叫着放我出去。
但我的房门被反锁住,任我吼哑了嗓子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见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地板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捶打着地面和墙壁,就像一个真正的疯子一样。我绝望地跪倒在地上,浑身又冰又冷,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都在缓慢且无可救药地崩塌。
在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美霖把床单折叠得整整齐齐,看见她缓缓走出房间之前回望了我一眼。我突然一个激灵,冲到美霖的书桌前,翻找着桌子上堆积的书本与抽屉里的物什,试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会不会有遗书或者日记什么的道明了她的心声,这样就能把伤害过她的人绳之于法了……
但是我却没有找到这样的东西,正当我即将绝望的时候,我在书桌底部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似乎是用刀子刻下了什么文字。
虽然我满脸泪痕,这时却露出了兴奋的笑,我迅速地钻到书桌底部,想要一窥究竟。
会是犯人的姓名吗?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清了那些文字。它们也确实只能说是文字,而不能说是具有完整语义的句子。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看到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充满恨意与绝望的文字,我眼前一黑,全身无力地蜷缩在墙角,我忽然想起在什么书上看到的语言具有魔力,当时不太在意,这时才深以为然,因为确实从这一刻开始,我就像被这些“死”字所俘获,仿佛被它们汲走了灵魂一般,变成了一具徒有人形的行尸走肉。
警方最后的结论是自杀,现场没有发现他杀的痕迹,况且她手腕上又有许多自残的痕迹,联想到之前的遭遇,她会自杀一点也不意外。但他们对美霖自杀的原因却不愿意追究了。因为在他们心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酒店里死去的流浪汉,虽然他死了,但是他留下的恶果还在生长,最终伸出藤蔓将美霖的心给残忍地绞杀了。
可是只有我和星佑知道,死了的男人是美霖早已精神失常的父亲祝涛,他不会侵犯美霖,美霖也没有杀他。
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真凶又是谁呢?
其实我的心里并非完全没有头绪。
八月二十五日,天气晴,我们一大早便坐着灵车到了三十公里外的殡仪馆。
火葬场并不像我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这儿的建筑一派西洋风格,瘦瘦高高地排列在一起,白墙红瓦,绿树蓝天,像一个个美女肩并着肩、手拉着手。
美霖静静地躺在火化棺里,穿着一件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由于化过妆,她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蝴蝶似的睫毛又黑又浓,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就像睡着了一样,又仿佛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看着美霖的遗体随着传送机的运作被缓缓送进焚化炉的时候,我没有哭,只是觉得胸口闷得慌,嘴里不断有唾液分泌出来,只得不住地将其咽下去。
我看向其他人,除了福爷爷没有来之外,大家都在。于妈妈依偎在梁爸爸的怀里哭得很大声,梁爸爸不断地安慰她,星佑和文瀚哥默默地望着离去的美霖,,面无表情,好像服装店里那些冷冰冰的模特。
等待焚化的时间里,我的胸闷不断加剧,于妈妈也哭得有些呼吸困难,于是我说道:
“于妈妈,我不太舒服,我们出去外面等吧。”
梁爸爸赞同我的提议,让我们上楼梯的时候小心一点。
于是我搀扶着于妈妈,缓缓走出了位于地下的火葬场。
看到阳光与蓝天、呼吸到微风的一刹那,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新鲜了。
我如释重负地说道:“里边太叫人难受了。”
于妈妈捂着胸口说道:“是啊,闷得慌,很压抑……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有股味道,虽然夹杂着消毒水味儿,但还是隐隐的闻得到……我一走进去我就浑身不舒服。”
“现在好些了吗?”
于妈妈露出一丝忧伤的笑:“好多了,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