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科愣了愣，顺从地点了点头。

“不信你问问星佑。”

星佑笃定地说道：“你昨天打游戏打晕了，做噩梦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小胖。”

不知道黄科是真的相信了那是一场噩梦，还是想起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他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竟露出了舒心的笑。

“太好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没错，只是梦罢了。”我松开捏紧他肩膀的手，露出了笑容，“对了，你家有电脑吗？”

我们向黄科借了五十块钱，再次出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我们的目的地是米竹市唯一的一家制药厂，叫做美小康制药厂。我们的午饭就在汽车站外的小面摊随便解决了，我心急如焚，一想到能接近事件的真相就按捺不住内心的举动，仿佛有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一样奇痒难耐。

然后我们买了到米竹市的车票，坐在大巴车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十多分钟之后，人才坐满，车子终于摇摇晃晃地启程了。汽油味儿让我有点反胃，星佑递给我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矿泉水，我喝了一口，觉得舒服了些，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我没有完全睡着。一路上脑袋晕乎乎的，总是在即将跌入梦乡的时候被什么声音或颠簸弄醒。刚开始还很烦闷，到了后来竟习惯了外界的刺激与打扰，如果稍长一段时间得以安静，心里又忐忑起来，更不敢放松，像肉里的一根刺隐隐作痛，存在感无比强烈。

到达米竹时星佑摇醒了我。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明晃晃地灼烧着世界。

下车之后，我们没有理会黑车司机烦人的揽客，打了个出租车，直奔美小康制药厂。

在我贫瘠的想象中，原本我以为美小康制药厂就是个小作坊，顶多几十个工人，随便打听打听就能追踪到和当年流浪汉有关的信息。但是我实在是太幼稚了，当司机说“到了”的时候，望着眼前那片雄伟壮阔的楼群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们下了车，来到一棵大榕树下的树荫下，打量着美小康制药厂。虽然叫美“小”康，其实它是一家大型制药公司，光是大门就比我在雍都市见过的四星级大酒店的大门还要宽十倍以上。

保安亭也比一般的更大，里面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胡子保安，头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一双肿泡眼正警惕地盯着我们。

“去问问？”星佑朝我递了个眼色，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不相信能问出个什么名堂来。

“当然要去，来都来了。”我抿了抿嘴，心生一计，和星佑耳语一番，确认他懂了我的意思后，我朝保安亭走去，星佑紧跟在我的身后。

烈日当空，没走几步手臂便火辣辣的发烫，像被针扎似的刺痛，站在保安亭门口的时候，房檐的阴影让我又活了过来。我背上的皮肤湿淋淋的，已经和衣物紧紧贴在了一起。我看向星佑，他皱着眉，正一脸难受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你们做什么的？”保安大叔打开一小截窗户，挤在一起的五官显出怀疑的神色，没好气地问道。

我感到空调制造的冷空气漏了一点出来，顿时舒服了点，努力挤出甜甜的嗓音说道：“叔叔，我们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啊？”

“工厂几点钟下班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阿姨在里面上班，今天我表哥生日，她今晚要带我和表哥去吃火锅。”我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星佑。星佑马上明白我的意思，朝保安大叔傻笑了一下。

“本来我们是要玩一下午再过来的，但是钱用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没了，我们只好早点过来了。”我蹙着眉，噘着嘴，故作委屈地说道。

保安大叔同情地望着我们，摸了摸下巴问道：“你阿姨叫什么名字啊？”

“我也忘了，只知道姓李……”

“一块招牌掉下来砸中十个人，三个都姓李。”保安大叔笑道，“你表哥也不知道？你阿姨不是他妈妈吗？”

我心里一惊，随机应变道：“不是……阿姨是小美的妈妈，小美还在农村家里呢，我们接了李阿姨就去找她，我们刚在城里玩，和李阿姨一起回去。”

“这样啊……”保安大叔看了看墙上的种，为难地说道，“现在才四点，你们来得太早了，五点半才下班呢。”

“唉，我们现在也没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热死了……”我望着保安大叔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一边说一边用手使劲扇着风。

“对不起，小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直玩‘极品飙车’的，那个太贵了，没想到那么快就把游戏币用完了……”星佑忽然说道。

我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接着他的话说：“没事，我玩的跳舞游戏也很贵，唉……下次多带点钱出来就好了，热死了……”

“你们先进来吧，唉，外面那么热，你们也怪不容易的！”保安大叔招了招手，关上窗户，把门打开了。

我笑着朝保安大叔道谢，拉上星佑走了进去。一走进去，就像是来到北极一样凉爽，刚刚枯萎了的身体细胞全都苏醒了。

“今天开始热的，昨天还蛮凉快的。”保安大叔指着房间角落的小板凳说，“坐吧。”

我和星佑端正地坐了上去。

“你们公司好大啊。”我崇拜地望着保安大叔说道。

“厉害吧？咱们美小康制药可是米竹市纳税第一的企业，妥妥的龙头老大。”保安大叔自豪地扬了扬下巴。

“太厉害了，在这里上班的人都好了不起。李阿姨好了不起，大叔你也好了不起！”

“嗨，我没什么了不起，就是负责一下大门安全，不让可疑分子进来嘛。”保安大叔嘴上说着自谦的话，眼角笑得绽开了花，“不过我这个岗位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当的，我当年在军队里也是标兵啊，还参加过抗洪救灾。”

“叔叔太厉害了！”我继续吹捧道，“叔叔你来这儿多久了啊？”

保安大叔抬起头心算着，说道：“也有十六年了。”

我点点头：“这么久！叔叔算是老职工了，你们公司肯定对你很好吧？”

保安大叔笑了下：“还行吧。”

“真是良心企业。”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看不见得吧。”星佑瞥了我一眼，用酸酸的语气说道，“这公司也没你们说得那么好吧？”

“啊？”我惊讶地睁大了眼。

“小孩，你说说什么意思？”保安大叔半是生气半是好奇地看着星佑。

“我听说有个男的被你们公司开除了，疯了，后来成了流浪汉，无家可归，太惨了！如果你们公司是一家好公司，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呢？”

保安大叔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我没听说过这种事，至少我来了之后没听过。你们从哪儿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