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也不重要……”钟瑞诚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起身在房间里踱起了步，“你的意思是，之前我认为凶手只能是女性的推理有一个漏洞，因为伍梦涵的这个性癖，凶手反而很有可能是一个男性。”

“没错。”

“有意思，所以金林阳很有可能早就勾搭上了伍梦涵，并且知道了她这个性癖，于是便可以合情合理地穿着伍梦涵的女装杀死她，之后再把衣服穿回她的身上，换回自己的衣服离开。”钟瑞诚摸着下巴分析道，讲着讲着嘴角愈加上扬起来，“没想到你这个朋友的调查竟然帮我们突破了所有难点，你的推理也几乎无懈可击。不过还有一个谜题，他是怎么进到叶萱的房间然后杀死她，然后全身而退的呢？”

“这个嘛……”李然面露难色道，“我暂时也还没有想到。”

“算了，这个之后再慢慢调查审问吧，毕竟我们不是侦探，而是警察。”钟瑞诚目光犀利地看向李然，“走，我们去会会金林阳，看看他怎么解释吧。”

钟瑞诚敲响了金林阳的房门，可是无人应答，他与李然四目相对，对方的表情也告诉他事有蹊跷。于是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有女人在哭。

微弱、断断续续的哭泣，像蚊子鸣叫一般的哭泣声。

钟瑞诚用尽全身力气地敲击着门。

“谁在里面？开门！”

“我去拿钥匙！”李然急迫地说道。

钟瑞诚快速地觑了李然一眼，她心领神会地往楼下跑去。背后是施工噪音一般的敲门声。

李然是和曾小竺一起回来的，这时钟瑞诚的身边已经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周耀，一个是王艺默。他们都住在这一层，都是听到敲门声才出来的。

“快点，快点！”钟瑞诚催促道。

曾小竺满头细密的汗珠，手忙脚乱地往门上刷卡。

一推开门，哭声便更清晰了，但比起哭声，令所有人惊骇不已的场景出现了。

在房间尽头靠窗的位置，金林阳圆睁着双眼，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床边，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这是什么情况……”周耀愣在原地，一脸震惊地喃喃说道，“又死一个……”

“谁在那儿？”钟瑞诚一面说道，一面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其他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虽然他这样问，但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刚刚进门的时候因为处在视野盲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时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她披头散发地蜷缩在床头柜的一角，白衬衫的领口被拉扯得很开。

“美霖姐？”王艺默弯着腰试图看清女人的脸，不敢相信地问道。

女人抽泣的肩膀有了反应，触电般痉挛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的脸，眼角像晚霞一样红。

大家都认出来了她，那样一个美人，便是在这样血淋淋的恐怖场景下亦是楚楚动人。她便是方美霖。

“美霖，这是……发生了什么？”周耀大惑不解地苦笑道，试图走近方美霖。

“不要动！这是案发现场，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钟瑞诚厉声喝止道。

茶几上放着两个透明杯，几乎都喝光了，杯子旁还有一瓶红酒，剩得很多，看起来刚好只倒了两杯。

方美霖拉了拉衬衣的领口，一看见钟瑞诚的脸，两行眼泪便哗地流了下来。

她用颤抖的语声说道：“钟警官……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钟瑞诚走到方美霖身边，用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头，安慰道：“我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方美霖仰视着钟瑞诚，眼里的泪花晶莹地闪烁着。

此时是半夜十一点，所有人都围坐在一楼大厅那张巴洛克风格的长桌旁。桌子上别说是美食，就连一盘水果也没有，只有蕾丝花边的桌布整整齐齐地铺在上面，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一个白色的花瓶，里面插了百合、桔梗、鼠尾草等淡色系的植物，从那发黄的花边和蜷曲的叶片来看，已经有了枯萎的征兆。

“虽然我已经破解了所有谜题，但我们先让美霖讲一讲今晚发生的事情吧。”钟瑞诚看向方美霖，“麻烦你了。”

方美霖为难地看着钟瑞诚，又看了看大家，深呼吸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道：

“今天下午在画室的时候，金林阳悄悄和我说了聂诗音的名字……聂诗音就是我那个自杀了的经纪人……他威胁我，让我晚上到他房间去找他，不然就要曝光我的秘密……”说到这里，方美霖的面色愈加沉重。

一旁的王艺默怜惜似的抚摸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美霖姐，没事的。”

方美霖朝王艺默勉强地微笑了下，一脸绝望地说道：

“曾经聂诗音无意间用我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发现了我以前和男朋友拍的视频，在一次争吵中，她试图用那件事威胁我，我马上就怂了。发现这招很有用以后，她开始在我们有分歧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及，想要操控我。但是她毕竟是我经纪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还想靠我挣大钱呢，所以视频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她发现她男朋友背叛了她，不久之后就自杀了。”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她自杀前曾问你借钱，你没有给她。”李然说道。

“说是借钱，其实也有一点威胁的性质吧，但是我打赌她不会怎么样，况且我也没钱，就没有借给她。说实话，我在悲伤之余，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有时候我想起最初和她认识时那纯净无暇的眼睛，都觉得唏嘘不已。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存了那些视频，保存在了一个 U 盘里。金林阳是个疯子，他说聂诗音借钱是为了给她母亲治病，那段时间她也向他借钱，他觉得她很烦，想逃离她，还出了轨。但是他在聂诗音死后发觉自己还是最爱她，在整理聂诗音遗物的时候他发现了那个 U 盘，并且一厢情愿地相信聂诗音是因为我不肯借钱而间接害死的，他感到很愤怒，就想要报复我。”

“什么垃圾的脑回路？”颜宇皱了皱眉。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禽兽！”周耀愤怒地说道。

“今晚发生了什么？”李然问道。

“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间，我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那些人是不是他杀的，没想到他竟然爽快地承认了，说他反正决定要杀死我，不如多杀几个，还可以吓吓我。”

“这个混蛋……”颜宇忿忿地说道。

“我吓得不行，转身就跑，但他一个箭步冲到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正要大喊大叫，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叫我不要那么激动，不要吵醒了别人，还说什么如果他被抓，视频就会自动上传到网上，到时候我的演艺生涯，不，我整个人生就全毁了。”

“这招真的太卑鄙了……”王艺默蹙着眉，同情地看着方美霖。

“我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我也不可能束手就擒等他杀我吧？我挣扎着，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根本就挣脱不了，最后只能任凭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时候他却忽然在我脖子周围使劲嗅了嗅，问我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怎么会这么香。”

周耀怒骂道：“妈的，他怎么这么变态呢！”

“接着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很害怕，想推开他，但凭我的力气根本就办不到。没想到他竟然很快就停了下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跪在地上不停地说让聂诗音原谅他。我觉得他真是个疯子，害怕极了，后退着想要逃跑，他忽然跳起来，问了句我不想要视频了吗，我便停下了脚步，那两个字真像是我的紧箍咒啊，与其让我身败名裂，倒真不如让我被这个变态杀了算了。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的眼睛，看了大约有半分钟吧，他忽然说，他已经原谅我了，聂诗音也已经原谅我了。我想告诉他聂诗音真正的死因并不是我，而是他，但他这样的疯子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说不定还会刺激到他。一想到这，真相什么的已经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最重要的稳定好他的情绪，让他放过我，不要毁掉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