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分钟吧，我们教导主任就大腹便便地从拐角处朝我走了过来，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生过去了，我想起女孩的话，朝走廊尽头指了指。教导主任瞥了我一眼，问道：‘迟到了？’我点点头，他丢下一句‘下次别再犯了，不守规矩的人将来是无法在社会上立足的’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老师啊。那个女生呢？她出来了？”
“没有，一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她也没有出来。”
“难道翻墙出去了？”方美霖笑着问道。
金林阳摇摇头：“放学之后，我故意让朋友先走，拖拖拉拉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然后我看周围没人了，悄悄推开隔壁教室的门，走了进去。”
“然后呢？那个女孩还在里面吗？”
金林阳笑着，脸上显出幸福的神色，轻轻点点头道：“她正在靠窗的角落趴着睡觉，阳光照在她身上，亮晶晶地闪着光，我情不自禁地朝她走去，但又怕吓到她，于是又停住了脚步。她的侧脸安静而美丽，我几乎停止了心跳，就像是电影里才有的场景，那是我人生中初次也是唯一一次体会到一见钟情的感觉。”
“真是太美好了。”
钟瑞诚笑道：“严格来说，应该是‘二见钟情’吧？”
“后来呢？她醒了，然后你们就认识了？”方美霖没有理会钟瑞诚的打岔，继续问道。
“没有，我实在不忍心打扰她，于是悄悄走出了教室。”
“啊？那你们没有认识吗？”
“一个月后，我参加了诗歌社团，她也在里面。”
“这么巧？”方美霖睁大眼睛说道，“你确定这不是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情节？”
金林阳的画纸上已经画出了大致的草稿，是教室的场景，他仍在添加细节。
“美霖你呢？‘初恋’这个主题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想画一副什么样的画？”
“这个嘛……”方美霖垂下眼睑，雏菊般淡淡地笑道，“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了？”
“我的初恋，是一个女生。”方美霖转过头，捋了捋耳畔的长发，望着窗外说道，她完美的侧脸忽然现出忧伤的神色，眼眸里似有水波流转。
18
林清风说他在那晚第一次见到美霖，就深深地爱上了她。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直犯恶心，但还是照他的原话转述出来，确保我讲述的一切都具有真实可信性。
那晚之后，他想法设法地打听关于美霖的一切，但是星光福利院已经和他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他也没法光明正大地来认识美霖。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恶作剧，正巧在这时，梦梦被父母离婚的事搞得很崩溃，她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精心呵护，像个幸福的小公主一样长大，根本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于是想要学坏报复父母，揠苗助长地使叛逆期早早地来临了。
当烫了一头卷发的梦梦出现在清风帮成员的地盘，说要加入他们的时候，林清风喜出望外，不仅因为这个女孩长得蛮可爱，更因为她认识他朝思暮想的方美霖。通过梦梦，他一定能认识美霖，只要认识了美霖，他坚信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远超同龄人的阅历，一定可以骗得美霖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你认识方美霖吗？”他痞笑着，一边为球杆打滑石粉，一边问道。
“美霖？”梦梦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我……我认识啊。”
“来，和我讲讲关于她的事情，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哥哥这儿有大香蕉喔。”林清风搂着梦梦的肩膀朝楼上走去，身边的所有弟兄都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还有人发出了怪叫声。
梦梦成功地为林清风认识美霖牵线搭桥，好像是用了英雄救美之类老套的招式，越老代表越经典，也越容易奏效。当然，恶人角色都是他们清风帮的弟兄，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恶臭把戏。
就结果而言，林清风顺利认识了美霖，并且慢慢取得了美霖的好感。美霖当然记得他就是那个晚上的“坏人”，带着一帮人追赶我和星佑的就是他。林清风向她解释因为我和星佑在一帮兄弟面前扫了他的威信，迫于无奈才要做做样子教训一下我们，实际上他本质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根本不会伤害我们。不知道美霖是真的信了，还是觉得林清风就算是个坏人也没关系，只要他全心全意地喜欢她，他所拥有的力量，从她那稚嫩的双眼看来都是可以保护她免受伤害的武器。
有一天林清风告诉美霖在他家附近的蛋烘糕出了新口味，但总是晚上才摆摊，于是便有了半夜来找美霖送香辣草莓味蛋烘糕的事，他就是那个时候向她告白，而单纯的美霖就那么被他骗了，同意成为他的女朋友的。
那个暑假美霖有时候借口去找朋友玩，其实是去找林清风。
她失踪那天确实是先去了朋友的生日会，不过在她后来又去找了林清风。
因为那天林清风的爸爸在家，而他又迫不及待地想和美霖亲热，于是他们准备去宾馆开房，林清风先进去，美霖之后悄悄溜进去。
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不禁喉头一阵发紧，呕吐感波涛汹涌地上翻，攥紧双拳不受控制地战栗，那时林清风已经十八岁，但是美霖才十三岁啊，这个禽兽……
不过愤怒之后，我却感到了一丝违和感，事情真的像他说的这样吗？他这样一个老油条，自然会省略掉对自己不利的事，挑对自己有利的说，甚至也可能通篇都是谎话连篇。
美霖不是喜欢唐亦哲吗？怎么会喜欢上他？我的理智与情感都在异口同声地告诉我，这一切就是林清风的一派胡言，或许根本就是他要挟美霖，强迫美霖和他去的宾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强忍着不适，愤恨地盯着林清风的眼睛问道。
“后来的事真是一场噩梦……”林清风嘴角朝上一撇，眉眼却往下耷拉，仿佛看到了什么荒诞的景象，显得既可怖又可笑。
他朝我慢慢伸出了双手：“之后的事就说来话长了，你先把彬彬交给我，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我一五一十全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细节都可以。”
他的眼睛燃烧着一种疯狂的情绪，我真怕他会不顾一切地扑向我。
“你就在这儿说，说完我就把小孩还给你。”
他盯视着我的眼睛，仿佛在确认我有没有胆量伤害小胖，却不知我怀里的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了。
人质已然逝去，我自然什么都不怕，用破釜沉舟的坚毅神情回应着他近乎挑衅的凝视。
“好吧，既然我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他耸耸肩笑道，随后脸色被一种凝重的阴翳覆盖，“我中途出去买了次烟，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油漆味，现在想想应该是血腥味吧。那个男人的尸体就那么大喇喇地躺在地上，真是惨不忍睹，血流了一地，比电影里的还要吓人。他还睁着眼睛呢，就那么瞪着我，我吓得半死，双腿一下就软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趁着没人，赶紧慌慌张张就跑了出去。”
“美霖呢？美霖去哪儿了？”我焦急地问道。
“美霖？当时那种状况谁还记得她？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她的存在。直到我出了宾馆，站在白晃晃的阳光下，感觉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才想起了她，可是……”林清风的嘴唇快速蠕动着，又戛然而止，上挑着嘴角露出怪异的笑脸，“不见了，她不见了。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房间里只有一具尸体，方美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我怎么可能认识？”
“你在说谎，你认识他，因为是你杀了他，他死不瞑目才会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