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把他的陈年旧伤恶狠狠地挖出来,在他雷区疯狂蹦迪,她离开时他那眼神,恨不得她完全消失在他眼前,再也见不到她,她还得迎难而上接着勾搭他。
青黛抱着柔软的被子转了个身,回想起姜绍钧提到前妻时冷情眉眼间的那一抹动人的温柔,她着实有些不忍。
其实对于早逝的冯初蕾来说,姜绍钧确确实实是一个大周朝难得的好男人了,她都不太忍心把他拉出独自怀念亡妻的世界里。
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谁让他成了她的任务对象呢。
姜绍钧在青黛走了之后,便自己一人在兰初院里坐了许久,一动不动。
月色洒进雕花窗棂,落在他宛如雕刻般的面容上,银辉将他陌上君子般俊朗的五官衬托得更加如若天上谪仙下凡。
他静静地望着挂在屋内正中的那一幅美人拈花像许久,在正平小心地将一碗清淡的龙须面端来放在他手边时,他手臂动了动,终于转过了身,拾起筷子,夹起一箸温热咸香的面条送入口中。
汤面的热气蒸腾,模糊了他的神色,微烫的温度刺激着他的舌尖味蕾,他慢慢咀嚼后,咽下口中的面条,忽而道:“不要擅作主张。”
他抬起眸,一双丹凤眼隐含威严,直直看向躬身而立的正平,语气冷沉,“若有下次,军规处置。”
正平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出了一脑门的汗,喏喏应是。
他还是十来岁时便跟了当时还是七皇子的定王,这些年来,正平亲眼看着主子自先王妃过世后过得清冷孤寂,身旁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身上逐渐没了半点温热气,很是心疼,只盼着这位好不容易主子开口妥协娶进来的新王妃能把主子给捂热了。
今日他实是太过忧心自己主子的身子,这才自作主张将新王妃请过来,方才二人在里间的争执听得他都心惊胆战,为这位瞧起来文弱,胆子却大得能捅破天的新王妃捏了把汗。
没想到新王妃居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而在她走了之后,王爷好歹愿意吃东西了。即使这回被王爷警告了,但正平心中,这位新王妃的地位不免又抬高了一截。
自冯初蕾的忌日后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青黛连姜绍钧的一片衣角都没见着。直到姜绍钧的伤都养好了,太后遣了内侍来王府传话,召她和姜绍钧入宫,青黛才又在太后的慈宁宫中见到了他。
“臣妾见过母后。”
少女穿着一身茜色宫装,单螺髻上插着珊瑚茱萸翡翠花钿,耳边缀着米粒大小的一串玉珠耳坠,摇曳着殿内洒落的辉光,将她细腻的皮肤衬得愈发玉润瓷白。她的腰肢被绣着兰花云纹的银红色腰带掐着,腰带上垂下由银丝线串着的水红色璎珞珠,随着她的走动柳腰纤纤款摆,不盈一握。再看她几乎只有巴掌大小的瓜子小脸和小巧精致的下巴,模样似乎清减了不少。
“阿黛怎生瘦了这么多,快来让哀家看看。”太后从雕着凤飞于天的美人靠上直起身子,示意她起身后,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很是关怀地问道:“可是王府中厨子做的饭食不合胃口?”
“母后,臣妾只是看起来瘦而已,实际上这些日子还长了几两肉呢。”她朝太后温和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地打趣道。
太后显然不信,王府中有宫里出来的人,府中的事她也有所听闻,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怜惜,抚了抚她的手背,看向坐在东面的男人,“绍儿也多关心关心阿黛,她初初嫁过来,总会有些不适应。”
青黛这才顺着太后的视线望向一直神色冷凝端坐在一旁的男子,他肩上的夹板已经拆了,面容俊朗出尘,眉眼却清冷如昔。听闻太后提起她,连一点眼风都未曾朝她这边扫来,只是淡淡地应了太后一声。
少女眼角微垂,娇弱如荷的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让任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姜绍钧却像是完全没看到般,自顾自斟了茶。
太后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但即算这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她也不能强压着他的头让他同媳妇和和美美,只得道:“过几日圣上要带着百官去冬狩,绍儿同阿黛也一起去罢。”
姜绍钧终于转头望向了太后的方向,语气中很是不赞同:“母后……”
“你还没带阿黛出府游玩过罢?趁这个机会,也让阿黛去散散心。”他还未说完,太后便将他的话打断了,虽是面容慈和,一双久居高位浸染出威仪的双眸却定定注视着他。
姜绍钧沉默了片刻,没再出言,算是默许了。
太后又拉着青黛的手,和蔼地问了她几句日常起居,便让二人回去了。
姜绍钧率先起身,同太后行礼后便径自朝殿外而去,青黛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
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形同陌路般出了宫后,一个上马,一个登上马车,全程未有一句话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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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9冬狩(上)
大周朝并不像传承了多代的王朝那般重武轻文,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军事与兵力的发展。乾元帝也不例外,每年的冬狩,不管天气有多严寒,都必定是要举办的。
冬狩的地点在京城以北的皇家围场,围场占地颇大,树高林茂,四周山石嶙峋,猎物经过一年的放养,都养得膘肥体壮的。
青黛带着桃香坐在王妃制式的四驷黑漆马车中,混在一堆官员家眷的香车宝马中,一路朝皇家围场而去。
既是冬狩,那身为文官之首的杨巍和战功赫赫的卫渊都有极大可能会跟来,青黛其实不大愿意来的。只是太后都已发话了,她不想来也得来。
围场里京城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中途停下来歇息时,憋不住生理需求的青黛也下了马车。幸好这附近都是女眷,她并没有遇上些不该遇到的人,寻了个隐蔽的树丛解决了问题,正准备回马车上,便听到旁边树林里传来的轻声议论。
“今年的冬狩,杨大人和镇北公都没来啊。”隔着一株粗壮的榕树,清丽的女声中满是惋惜。
“妹妹很是可惜?”另一道有些促狭的女声问道。
“姐姐讨厌……”先前那道女声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娘亲已在为你相看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了,你莫要琢磨些有的没的。”被称作姐姐的女子突然肃了语气,带了些严厉道。
那妹妹似乎很是不服,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杨大人虽然之前和沈家姑娘换了庚帖,但后来不又硬退了回去。镇北公之前更是和离放妾,如今也未婚配。我琢磨这些怎么就是有的没的?杨大人和镇北公长得英俊过人,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不比那些还在六七品小官混的‘青年才俊’好多了?我怎地就不能想想了?”
“你也知杨大人和镇北公的情况,如今不知多少闺秀盯着他们的正妻之位,你别瞎掺和!”
姐妹二人的对话逐渐远去,青黛立在那株大榕树后,有些出神。
在原地站了片刻,等那对姐妹走远了,她才抬脚走了出去。
原来他们都没来,那她倒不用太过遮遮掩掩了。
短暂的歇脚过后,一行绵长的车队又慢悠悠地上路了,行了半日,终于到达了围场。
内侍宫人和御林军早已扎好了营帐,只等着贵人们进驻。
青黛的营帐离守卫最森严的皇帐不远,中间只隔了四五个营帐。她被宫人引着来到那处绣了青竹暗纹的营帐前时,见到守在营帐外的正平,愣了愣。
正平也有些惊讶,就听得那引路的宫人笑着道:“太后娘娘专门交代了,一人扎一个营帐太耗费财力,皇室当作表率,王爷与王妃便住一起罢。”
那宫人说罢便走了,青黛刚想揭帘进去,营帐的玄色门帘便被人一把揭起。
男人一身朱红色绣四爪蟒纹补子的朝服,鲜艳的色泽将他如青玉般的面颊衬得多了丝血色,只是挺俊的眉眼间依旧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