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礼驾轻就熟地一手轻巧地横过人的背部,一手穿过人的膝窝,双臂微微使力,人就被他整个抱了起来。

应拭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睡眼惺忪地睁开,辨认眼前人影,又仿佛再次确认了什么安心下去,手要勾不勾地勾着他的脖颈,侧颊在他颈边蹭了蹭,然后低头继续昏昏睡去。

宋明礼抱着他的手一瞬间收紧,然后缓缓控着力度,不要把人掐伤了。

在自己的领地内,灯光下温香软玉,美人毫无防备地恬然偎在他的怀里,似乎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他信赖的人。

宋明礼稳稳抱着他一路回了卧室,轻手轻脚将人放到大床上。

卧室没有开灯,只有外面廊上灯光,透过没有遮掩好的门,斜斜洒了点光线进来。

宋明礼坐在床边,沉沉注视着人的睡颜,片刻后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地额前碎发,俯身在应拭雪额前,轻轻印下一吻。

最后他也只是替人掖了掖被角,确认没有冷空气入侵着凉的可能,这才从屋内出去,无声带上了门。

室内重新归于寂静与黑暗,一片静谧中,原本该熟睡的人睁开了眼,两手撑在床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脱去了白日里必备的正装,此刻身上家居服质地柔软,却也更加勾勒出了削瘦单薄的脊背,不清晰的光线中,半边身形似乎要随着这无边夜色一起,被隐入到黑夜深处。

应拭雪头微微低垂着,半晌仰起头,任由后背向后靠在床背上,睁着眼,望着浓郁的不甚清晰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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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氛围实在火爆,进来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火辣音乐,氛围灯五光十色扫射,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节奏狂欢,肆意舞动身体。

一个身量不高,但身形结实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夹克黑色鸭舌帽,进来时谨慎警惕看了看,后面有没有跟随的人,确认后才将前边帽檐往下压了压,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了一扇包厢门。

包厢内正放着某个当红歌星的专曲,申绍崔将包厢门小心关上,不甚白炽的灯光中,一个身形极为优美双腿颀长的人,陷在卡座的沙发里,双眼闭着,似乎在专心听着这首歌。

“应少,”申绍介咽了咽吐沫,听见自己这样开口:“您叫我来?”

被他称作应少的那个人这时才睁开眼,单手支着下颌,苍白昏暗光线下五官愈发透着某种近乎诡态的、让人不敢直视的瑰丽绮蘼,仿佛一朵盛开到了极致的花朵,冲旁边的沙发座位点了点,面上微微一笑:“申总管,坐。”

实际上申绍介并不像外表那样正重稳当,或者说四十多岁能坐到这个大个集团,总部的总管的位置,除了背后安插他过来的,盛安的暗中大力培养,他自己本身的能力也占有相当一大部分原因。

至少他知道,眼前这个白日里谦逊无害、看似地位极为微小的秘书,虽然近几年来鲜少有过信息,但五年前他被第一次接回宋家时,是正正经经被宋岐承认了二少爷的身份了的。

升到今天,即便不知道可能几许,但保持一颗必要的谨慎留后路的心,是非常重要的,如非必要,他并不想和眼前这位少爷起直接冲突。

可应拭雪似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曲折委婉,将手机打开到某个文件界面,直直从桌上向他甩了过来。

申绍崔惊疑不定,接过顺着看了一眼,接着下一秒瞳孔紧缩,嚯地一下站起来,动作之大,近乎直接撞倒了桌面上倒扣着的酒杯,玻璃杯骨碌碌转了几圈,然后清脆一声,摔在地上。

“别紧张,接着往下看”应拭雪整个人坐在沙发内,姿态随意又自然,甚至还有闲心把玩着手上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再往下,申绍崔的手指几乎颤抖起来,这上面赫然是他这么多年,盛安S.K两头吃回扣,凭借经济主管身份私自挪用公款,一笔一笔的全部记录!

不、这怎么可能..郗泊简难道连这个都告诉他了?他们不是前半个月才刚达成合作关系吗,可郗泊简也仅仅是知道了他从盛安那里资金挪动,这么详细的来往记录,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应拭雪将手中的烟折断,按在桌面上烟灰缸里,两指顺着这个动作极度的修长苍白,甚至显出了某种冰冷的质地:“你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借着天然最靠近公司账务的方式,私自将很多笔挪到域外某个黑户上,然后再几经辗转重新回到你手上,其中一年前最大的一笔高达六百万,而最近,又挪了一笔八位数的账款。”

不愧是多年商场上摸滚打爬下来的,申绍崔掐着掌心:“所以呢..应少,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是一个绳子上的利益共同体,在S.K你找不到比我对你更友好的,在盛安..”申绍崔嗤了一声,眼里透出点阴狠来:“郗泊简自己都还理不清楚,他怎么可能放弃我这个,我可为数不多的支持他的。”

“您误会了,申总管,”应拭雪身子往后靠了靠,这个角度看人时有种吊诡的美艳:“我只是有件事想问一问你。”

一片静寂,申绍崔终于拿起手机,光线下照出他额上细密冷汗,向他递过来:“手机先还给您..”

应拭雪伸手去接,突然一切如电光火石般,申绍崔倏地变掌为爪一下朝他喉咙袭来!

这一下要是落实了,可能应拭雪喉骨都会被生生掰错位,而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先一步贴上了申绍崔的颈侧动脉。

白光下锋利刀片薄如蝉翼又无坚不摧,刀尖处锋芒一闪而过。

应拭雪眉眼如坚冰淬就而成,握着刀柄的手稳到极致:“被替换的芯片病毒源代码,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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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伤了。”

宋明礼将他领口扒开,看着他侧肩处一片擦伤,眉间皱起。

应拭雪偏头,接着眼角余光,看到了背后侧肩处一片红痕擦伤,那是他后来在包厢和申绍崔扭打时,不小心在地板上被狠撞着擦了一下。

“怎么弄得?”别墅的客厅虽然大,但晚上这个时候,佣人都休息睡觉去,只有他们两个了。

应拭雪哑然,那天事情做完回来后太困了,看了看只是擦破了点皮,他就只草草清洗了下,用衣服遮了睡过去了。

没想到几天过去不仅没有好,那点范围愈发扩大,甚至隐隐到了红肿发炎的地步。

也是家居服领口太过宽松的缘故,一个不经意俯身时衣服敞开了些,就被人看了去。

应拭雪抿了抿唇,垂下眼睫没有解释,而宋明礼已然给他腿上搭了个小毯子,转身去拿医药箱了。

橙黄色的,上面绣了好多只肚子圆滚滚的小山雀,和各式各样的装饰的花。

这样的毯子在别墅内很多地方,都随手放着一条,就像每年冬天,地板上都会铺起的厚厚羊绒地毯一样,方便需要时随时盖在身上。

毯子触感绵软,每条上的花朵图案均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暖色调的。

这些毯子从设计到做工都是宋明礼一手监制的,应拭雪曾经问过,明明对方之前的装修偏好从来都是黑白灰简约风,却愿意将这些花花粉粉、毫不搭配的小毯子的放在别墅各处。

宋明礼当时虽还未到现在这般峭拔,但已出现后日威不可侵的前兆,闻言从电脑中抬起头,应拭雪长相从小就精致,而精致到一定程度又向着冷意发展,多数时候都清清冷冷。

此刻却被他亲手挑选图案,监制缝制的小毯子裹着,与某种软绵绵的暖色小动物偎在一起,面颊雪白柔软而瞳色黑亮,歪着头有些疑惑地注视着他的时候,简直和毯子上那只,歪头看人类的圆肚子小笨鸟一模一样。

“嗯,”宋明礼看起来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很配。”

后来应拭雪也发现了,哪怕到现在,宋明礼都还极其喜欢给他买各种衣服鞋子,甚至有段时间,他青春期身量长高后,宋明礼给他新换的衣服都是繁复华丽各式各样,以至于有时候他都会觉得,对方是和他在做某种需要精心呵护的漂亮洋娃娃的换装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