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内,应拭雪咬紧了嘴唇蜷缩在地上,一层一层的冷汗早已打湿了后背,高烧和脱水身体机能几乎到达极限,而单向玻璃的另一头,白色大褂的人仍在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观察数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濒死之际房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他被抬到担架上,手里的试管碎片将他的手心割出深痕,就要回光返照暴起挟持的前一秒,一只冰凉的手按下了他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取走了那部分碎片。
活、下、去。
虚空之中,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无声地对他说了这三个字。
“这里四个小时之后就要爆炸了,到时候就离开这里吧...”
手中不知何时被塞上了一个瓷偶,他惊惶地想要抓住她,女人终日冰霜的脸上却罕见地露出微笑,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将他推了出去。
重重坍塌处处火海,到处都是一片嘈杂,仿佛隔得很近又很远,眼前一会儿是面容狰狞的看守者,一会儿是高高在上冷漠的居高临下的审判者。
隔着无尽时光,他终于看清了她的口型:“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不要...
应拭雪眼前混乱一跌撞倒书架,书本眼看就要应声倒下全部砸下,宋明礼一把将他拽过护在身下,书本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翻飞着书页摔出去好远。
应拭雪仓皇着抓过宋明礼的手臂:“哥,这是,她是..我..”
一般这种毕业照肯定是会在写人名的,应拭雪喉间干涩顺着人名一行行找下去,接着身形一僵。
郗雁。
宋岐同样在圣弗兰读书,这明显是一张班级合照,人物身份年龄家庭都被迅速锁定,可是为什么在他调查郗家的时候,郗雁这个人就像被完全抹去了存在一般。
过大的信息量让他脑子里嗡嗡地,应拭雪使自己镇定下来接着端详这张照片,宋明礼突然点到一处。
应拭雪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圆脸胖身,虽然还没后来那么夸张的大肚子,但明显已经显出了之后隐隐约约的影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下移,最终停在了那个对应的名字上:黄骏定。
天哲医械那个主任的名字!
应拭雪猛地起身,下一秒同时传来两声嘶,应拭雪捂着被撞到的额头又跌了回去。
刚刚本来他们就是一块被砸得坐到了地上,光顾着认照片了没来得及反应,往上起来时一不留神,应拭雪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宋明礼的下巴。
砰
宋明礼也被这一下磕得不轻,看着应拭雪要被绊倒,伸手把人一把捞进怀里,应拭雪手里还攥着那张照片不愿意松手。
宋明礼都要被气笑了,捏着人的小脸掰回来,撩起额前的黑发要看额头红成什么样了。
“别动。”他威胁。
应拭雪眨了眨眼,片刻后真的不动了。
二十多年来他或许从来没有这样接近真相过,鼓噪的心跳还在耳边如擂鼓,然而当现在他再次真真切切看着宋明礼的眼睛,所有异常的躁动和逼仄的尖锐似乎都在被慢慢抚平,头脑也开始重新运转。
真奇怪...
将自己的情绪能全然交由另一个人掌控,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么?
他心想,为什么在一个人身边,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放大,他讨厌没用的情绪,只会让他工作的效率下降,但是如果不在他身边,平静冷漠钝感封闭,工作效率很高,但这样的他...
应拭雪手指缩了缩,他注意到自己还将手搭在宋明礼肩上。
然而视线一转移,又被宋明礼一下掐着下颌捏回来,逼着他重新看他的眼睛。
或许做出这个举动时,宋明礼思维还没跟上,手就已经先下意识做了,他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应拭雪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
应拭雪的眼睫纤长疏朗,近看时像翩跹的蝶翼,瞳色纯黑,瞳仁却圆而透亮。
“小蝴蝶。”
宋明礼突然开口道。
应拭雪愣了下,眼睫颤了颤。
更像了。
他伸手碰了碰那长睫,触感柔软轻微,仿佛被碰到的不是指腹,而是他的心尖。
宋明礼揽着他,慢慢地和他分析。
毕业合照肯定是人手一份,但是就这样抹去痕迹的手段,或许很多人的这张照片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遗失了,或者说这张照片根本就没有发到同学的手里。
那么现在知道这张照片的人都有谁,黄骏定又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宋岐层层遮掩着将这张照片留下留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或者说,是什么阻止了他。
应拭雪安静地听着,这会儿也冷静下来:“要找到黄骏定。”
两个人仍坐在地上,或者该说他坐在地上应拭雪坐在他的腿上,宋明礼嗯了一声,从上到下像替炸毛的小猫咪顺毛那样,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
第71章 隔着衣衫轻易感知到下面清瘦的骨骼
良久之后应拭雪终于觉得手腿恢复了点力气, 一只手扶着书架,从地面上站起来。
他反复看着手里这张照片,宋明礼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我会派人去找他的。”
宋明礼中午时说了这话, 下午手下就带着人去连城走了一趟。
不知道是本身行情不好经营不善,还是自己心虚缩小存在感,天哲医械这几年的发展很小心, 连经营范围都没有扩张, 连大本营都渐渐撤出梵城,转到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