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着青菜,郑翛漫不经心地问:“真不是郭婕惹你不高兴?”
“不是。而且,我不是不高兴,是情绪波动。”
“不该啊,导致情绪波动的大姨妈刚走啊?”
“我今天突然觉得,似乎所有我在乎的人和东西都会离我而去。小时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然后是我的父亲离开我和妈妈,然后是我的学业在被我慢慢荒废,还有……”她突然噤了声。
郑翛说:“别胡思乱想,这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不要往宿命上面联系,不然怎么过得心安理得呢?”
水已经泛起了水花,郑翛拿了两种面,问:“吃哪种?”
萧依冉指了指红色的那袋。“心安理得?心安理得有时候是自欺欺人呢。郑翛,我打算去加拿大找我爸爸。”
郑翛转过身,研究着她的表情,好像是认真的。“为什么?”起码自从自己认识了她,她从来没提过要去找父亲,他也极少去问,因为他知道那是她心里不可以碰触的一个地方。可是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她说要去找父亲。
“我想问一问他,到底我和妈妈哪里不好,哪里不对,让他那么狠心地离开我们呢?而且一去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惦念过我们,不管我们过得好不好。好歹,我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难道,难道我不是他亲生女儿?”她第一次在自己的人生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自己都惊骇地看向郑翛。
面条锅往外噗水,郑翛转过身去加了一勺凉水,又改小了一点火,攥住萧依冉的手,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心,让她能够放松下来。他说:“我知道父亲是你的一个心结,如果你非要去用这样的方式解开,我也不是不支持你。只不过,不要那么匆忙做决定或者付诸行动。我会找人去查询一下你父亲的事情,你只需要提供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信息就好。”
萧依冉的手攥了又松开,松开之后又攥上。她毫无底气、语带颤抖地问:“又是侦探社吗?”
基于职业素质,郑翛捕捉到这句话里的字眼“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错过
他想了想,说:“我们确实和一些调查机构有合作,不过并不频繁。这些年你跟他都没有过联络,加拿大那么大,你冒冒失失地去了,不是大海捞针吗?不如我们先想办法查一下他的情况,然后再策划。你说呢?你先去问问妈知道多少爸爸在那边的事情。”
锅里撒了青菜、滚了两滚,倒了些香油关了火。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守着热气腾腾的面,拿筷子挑起来,看热气四散。萧依冉说:“我也查过的。有个学姐随父母移民到加拿大,我拜托她帮我找爸爸的下落。今年年初,学姐跟我说爸爸大概在温尼伯,只不过她没有时间过去印证,说一旦有机会,会帮我发照片回来确认。”
郑翛停住筷子,看着垂着眼的萧依冉,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找的?”
“大学毕业那年。年初的时候,我特别想自己去温尼伯找的,可是没有勇气啊,他对我们不闻不问,我去找他,他不认我怎么办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他都有……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了。”
郑翛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想那么多了,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来做下面的事情。冉冉,有什么事情是愿意我跟你共同分担的呢?”
“有啊。只不过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久了,就不想拿出来见太阳。找爸爸的事情,翛,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你帮我。”
两个人各有所思地吃过晚饭,郑翛说去山姆店买烤羊腿,再采购些东西填满冰箱,免得她自己去采购还要废好大力气带上楼。萧依冉对今天的事故心有余悸,说:“我不想开车出去,你实在想吃烤羊腿,我们过两天去九十九顶毡房吃啊,生日宴就在那儿好不好?”
“你生日都请谁?”
“罗瀚一家,Jessica,汪霞一家,林哲。”林哲啊,林哲和胡已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到了可以出席对方朋友生日宴的程度呢?想到胡已,想到他下午那个漠然无视的眼神,她还是心里揪疼了一下。人与人的错过,可唏嘘的不是“过”,而是“错”。
“给林哲的生日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上次不是抢了她一只手表嘛,再还给她一个Folli Follie的,那款陶瓷手镯表她早就跟我预定了。”
“那你跟她预定了什么啊?”
“应该是有预定,可是我也忘了是什么了啊。”
郑翛把她推到卧室门口,说:“去换衣服,陪我去吃烤串。烤羊腿吃不成,得吃点儿别的。刚才回来的时候,在电梯里看见2楼的小两口一人提着麻辣烫,一人提着烤串,香气刺激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萧依冉知道郑翛这是在帮她散心,便暗自提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别再用低落的情绪影响他的心情。
“我知道哪里有麻辣烫好吃又干净,老板是我们小区的一个IT男,我跟汪霞、 Jessica去吃过。 难得他把这种小吃摊也能搞得像模像样,Jessica都开始羡慕嫉妒了。她还说要开个煎饼果子店,当煎饼西施,然后开N多连锁,把煎饼做成产业呢。 ”
“很有想法啊。何总他们投资公司也尝试过投资小型餐饮连锁企业,很成功。”
“那我可以让Jessica把西施梦实现了。”萧依冉笑着去卧室换衣服,郑翛看见门被虚掩上,想起来自己也要换衣服的,便推门进去。他今天那个情绪化的妻子正在系BRA的带子,细长的手指灵巧地拉着带子两边扣搭扣,曼妙莹白的身体上,只有小小一片绿色的内裤,腰上那两个叫做“腰眼”的凹陷十分性感。他也有,萧依冉拿着那个小铜人比划着说:“这个位置就是肾俞穴啊,经常按摩强肾的。肾是生命的动力。”有那么几天,她早上醒来后都会迷迷糊糊地搓热自己的双手,在他腰眼处有气无力地按摩。恰恰配合了他晨起的欲望,所以渡过几个浪漫的清晨。他原来挺讨厌那个小铜人的,她有事儿没事儿拿着那个小铜人在房间里捧本书研究,偶尔在他身上戳戳戳的。可是好像有些日子,应该是从哈尔滨回来之后,她就不动那个小人儿了。
郑翛走过去,复又把系好的搭扣给解开,唇在她颈后细细地吻着,喃喃地说:“我还没检查你是不是受伤了呢。”
“我……没有。”
“我检查过才知道。这里,疼吗?这里呢?”
萧依冉被他又揉又按弄得既痒痒又情生意动。笑着从他怀里挣出来,用手按住胸前的BRA,说:“我都说了没事。”
郑翛看着她如花笑靥,情不自禁地问自己:你就没有见到过她眼底淡淡的忧伤吗?他扳着萧依冉的肩让她转过去,把她的BRA肩带系上,无比疼惜地说:“冉冉,不是爸爸离开你后的什么事情你都要自己扛的。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你应该对我说‘郑翛,你帮我把爸爸从加拿大找出来’、‘郑翛,我的车子追尾了,你快过来’。也许很多事情我也没有办法立即办到,譬如说找出来爸爸需要一定的时间,譬如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在法庭上,但是你要让我知道,你遇到任何事情都会马上想到我,把我当做你的一键通,好不好?”
萧依冉套上一件橘色的棉麻连衣裙,把头发从领子里拨出来,又拿过郑翛的一件同质的黄色套头衫递给他,说:“好。”
两个人走了15分钟的路程,找到了那家原来是网吧的麻辣烫店,改了名字叫I.IT 店里人真的很多,点餐的地方挂着一块大黑板,上面艺术字写着店里的菜单,每张桌子都是旧式学校里那种双人的木头桌子,可是被涂鸦得面目全非,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都不同。服务员把萧依冉他们领到座位上,拿着点餐的ipad递给郑翛。他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很快就交还给服务员。
“哎,你都没问我吃什么。”
“你的胃不舒服,我替你点了热饮,不好意思了夫人,只能我吃着你看着了。”
闻着这么诱惑的香味儿,却只能喝饮料,萧依冉真是怕自己对着郑翛流口水。可是他是对的,自己的胃不舒服,就要禁食。
今天IT男老板在店里,他在大堂帮客人点了餐,之后看见萧依冉便走过来打招呼。萧依冉看见他特意过来有点儿意外,犹豫一下介绍了郑翛。两个男人客套地握了手,IT让郑翛叫自己小艾。他转而问萧依冉:“有两天不见Jessica了,她去哪儿了?”
萧依冉单手支着头,眯了下眼,看着这个穿着紫色衬衫,罩着橘色围裙的小老板,故作严肃地问:“你找她有事?”
“嗯。”
“她回去给妈妈过生日了。”
“她说想做煎饼西施。”IT男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这你也知道?”
“有一次在会所听见她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