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觉。”

萧依冉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郭婕咕咚咕咚喝光，揉着太阳穴说：“我喝断片儿了。怎么会到你家来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不过，还是谢谢你。”

“嗯，接受你的感谢。我要去睡了，你要是身上不舒服可以去洗一洗，我在你床头柜上放了浴巾和一次性的内裤。”

萧依冉起了身走向主卧，进门之前跟她说：“别忘了关客厅的灯。”

郭婕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宽敞的客厅，看得出来主人非常有品位，却不豪奢。很多显眼的位置都摆着两个人的合影，各式的相框一看都是精选的，每个都很特别。照片上的郑翛，她认得眉眼，可是又完全不似。她认识的郑翛，怎么会这么飞扬、调皮、装萌、扮酷、发呆、装傻……怎么看上去那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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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和怨怼

第二天早上，郭婕起来的时候还有宿醉的头疼，稍缓了缓神就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下了床走到客厅，看见萧依冉正在往桌子上摆饭。

听见动静，萧依冉问：“醒了？正打算叫你起来吃饭呢。那个卫生间有洗漱用具，都是新的。”

郭婕站那儿看了看她，转身去了卫生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郑翛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一身的居家打扮，闲适安逸，两个人正在玩儿“小白兔说OK“的手指游戏。郑翛的手指头总是伸错收错，一副笨拙无助的样子哪里像平日精明严谨的他？萧依冉的手指灵活地变来变去，笑得天真无邪。“天真无邪”啊，这四个字已经离自己有多遥远了呢？

郭婕走到餐桌前，萧依冉笑对她说：“请坐。希望我们家的早餐你能吃得习惯。”

这一桌丰盛的早餐，郭婕还真是不习惯。她每天不过是几片面包一盒牛奶做早餐，有时候家里连牛奶和面包都没有，便在事务所的楼下买上一个素包子和一杯豆浆。如今这桌上有花式的粥，散发幽幽面香的小花卷，煎得黄白分明的蛋，热的和冷的小菜，以及切成了片的桃子、香蕉。她就明白了郑翛每每面对同事们关于他恋家的嘲笑，毫不介意地说“是我想被她照看”时的那种心情，也许真的就是这种舒适和心安。她这么一个明显属于入侵物种的人，都感受得到这个空间里到处弥漫的两个字“惬意”。

“很抱歉，打扰你们两个了。”

萧依冉说：“一个单身女孩子，还是不要醉成那样的好。谁都不会一直好运气让自己安然无事。”

“我们做事业的女人，有时候会身不由己。哪像你，完全可以躲在温室里做被娇柔呵护的小花。”

“虽然我没有你这样对工作那么卖命，但是我也是有过职场经历的人。女人的职场无奈我也晓得，但是总要有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坚持。”

“天真。”郭婕撕了一块小花卷塞进嘴里。

“我就知道你这么说。快吃吧，上班前你还要回去换衣服。”

郑翛已经喝完了一碗粥，接过话说：“我家冉冉说的也对，再无奈的时候，也要知道有所为和有所不为。昨天的事情，如果是私事，你不必跟我解释。如果是跟公事有关，郭婕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于公，你已经不必跟刘科打交道了，不是吗？”

“我不是来你们家听训的。”郭婕冷冷地说。

萧依冉真想说“不知好歹”。可是毕竟是客人，别管是怎么进来做客的。

饭后，萧依冉跟郑翛回房间换衣服，郭婕看着自己已经皱皱巴巴的衣服，心生厌烦。 等她走出房间，看见站在客厅里的这家男女主人，一对璧人般，萧依冉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窄肩细腰，裙摆垂坠，轻扫眉黛，浅着朱唇。郑翛宝蓝色的衬衫，白色的长裤，真是俊美得令人屏息。

萧依冉把郭婕的手提袋交给她，说：“先送你回家换衣服，之后再去事务所。”

郭婕接过手提袋清点了一下东西，手机还剩微弱的一格电源。她迅速地查看了一下短信以及电话记录，说：“郑律师，今天我请个假。”

“跟我打招呼没用。你的老板是姓魏的。”

“魏律师在香港。”

“香港和北京没有时差。”

郭婕叹了口气，说：“郑律师，我今天要外出办事。”

郑翛登上最后一只鞋子，说：“请自行安排。”

郭婕不打算让他们把她送回去换衣服，因为不想让他们俩的光鲜亮丽衬托自己的黯淡无光。她以为自己在意的是在郑翛面前的形象，可是她现在发现，自己最不愿意跟萧依冉站在一起。

“郭婕，那我是不是也要先把你送回家？这个地方早上等不到出租车。”萧依冉对郭婕的别扭有点儿不耐烦，但是好像忽然之间就在她躲闪的眼神里，看懂了一种叫做“情怯”的东西，触动了心底的一点儿柔软。

“没关系，我现在的形象，很配去坐公交车。”

“那好吧，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如果再磨蹭一会儿，郑翛就迟到了。”

驶上路，萧依冉问：“郭婕，你知道自己家门前通哪辆公交吗？”

“我可以百度。”

“那你看看那边公交车站的人，你挤得上去吗？”

郭婕看着站台上挨挨挤挤，或焦灼或面无表情的人群，不得已说了自己的住址，又问：“你知道在哪儿吗？”

萧依冉说：“你会百度，我会导航。”

郑翛噗嗤笑出了声，说：“你们俩像是一个师傅□出来的。”

“我们俩若说有共同的师傅，也就是你了。你看看自己是需要沾沾自喜呢，还是深刻反省一下？你帮我编一下导航。”

晨间广播的女主持念了这样一段话：“一个人之所以拥有快乐，并不是因为他拥有的多，而是源自他计较的少。过多是一种负担，也是另外一种失去。反之，少并不意味着不足，或许是另一种拥有。”郑翛觉得，此时车厢里两个女子，便是这句话的印证。一个计较的少，一个负担的多。

“每个人都不愿意负担太多地活着。可是有时候活法不是自己有资格选的。”郭婕伤感的声音从后座幽幽地传来。“你说呢，郑、太、太？”

“啊？你问我？每个人的人生际遇不一样。我，属于那种不敢要的太多的人，因为要得不多，得到的不多，所以能够随意舍弃的东西就更不多。也因此，我是一个看似要得少，占有欲却很强的人。譬如，我没有能力同时做最好的自己和做郑翛最好的妻子，不能在他实现理想的路上助他一臂之力，但是会尽量让他后顾无忧。我就是典型的你眼里的没有自我的女人，没关系啦。我的人生理想便是他，所以我也是在努力地实现理想的过程中。这，也算是人各有志。”

萧依冉看了郑翛一眼，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萧依冉给了他一个灿如朝霞的微笑，说：“我的表白。”

半晌，郭婕说：“好一个‘人各有志’。概括一下，就是你的志向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我的志向便是求人不如求己。”

萧依冉耸了耸肩，说：“你非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对。”

郑翛接过话说：“我家冉冉是凑合着把我接手了，后来才发现我是个绩优股的。所以她秘笈我得告诉你：只要懂得感恩，好运便会降临。她是个小魔女，她觉得什么好，什么便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譬如说我。”

“行了你们二位，犯得着在我这一落魄女子面前大秀恩爱吗？”

“本色出演，还是收敛之后的。”郑翛得意洋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