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朝天台走，一边道：“你该不会真要那么做吧？”

煜扬保持神秘的没说话，他们转角就来到了天台外的小草坪上。

顾若清脚上的毛绒拖鞋在刚才掉了下去，他此时光着脚踩在草坪上，感觉今日的草坪柔软得不同往日，就像是有人不久前特地修剪打理过。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煜扬总是在屋顶上进进出出，当时他只当煜扬是在家里待着无聊，想去天台上放松放松。

煜扬带着他来到草坪中间，调整了一下方向，仍旧捂着他的双眼。

“哥哥，”他唤他，声音格外温柔。

“怎么了？”顾若清光着脚有点冷，没好气道。

煜扬在他身后笑了一下，胸腔的起伏带着热度传到他背上。

“我要开始哭了哦，”他放下手掌，按下遥控器，“你准备好了吗。”

~

“呜哇哇哇哇”

音响里面顿时传来一个男孩的哭声，磁带播放的有些失真，那小孩虽然哭得很伤心，但是仔细听起来，还是装的成分多一点。

顾若清睁开眼，看见四周不知何时挂满了彩色的小灯，草坪上堆满了气球，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几瓶红酒，像极了电视剧里那种清新而刻意的浪漫场景。

一张白色的幕布被支棱在他面前，上面正投影着一段视频，像是十几年前那种常见的画质。

但顾若清却看得很认真。

画面里的男孩还在哭，镜头四处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重点不在男孩身上。但男孩不甘心，边哭便跟着镜头跑，拽着摄影人的裤子，像一只拦不住的小奶狗，非要把脸挡在镜头面前，博求摄影师的关注。

只听摄影师叹一口气道：“阿扬，不要哭了，你们今天如果录不到小蝌蚪，比赛可就输了哦。”

听完顾若清就笑了，他知道这个摄影师是他，是十几年前的他。

而那个抱他大腿不准他走的小屁孩就是煜扬。

他还记得那次好像是幼儿园举办的春游活动，园里的小朋友被分成四个队，每个队由一个老师带领寻找并录像小动物，谁录到的小动物多，哪个队就。

当时他不是煜扬队伍的老师，自然也就不能和煜扬一起去春游。

画面里的男孩似乎更着急了，他抱着顾若清的裤腿不撒手，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的大哭起来：“我要和老师一起走，我不要离开老师！”

“啊呀这里怎么回事呀？”远处有声音传来，镜头一抬，药韶从远处跑来，“这样吧，这孩子就跟着顾老师吧，我带杏儿那女孩过去。”

说完，药韶似乎看男孩哭得可爱，便忍不住蹲下来逗他：“这么伤心啊？那以后等你毕业了，你还不得离开你顾老师？”

听完男孩一愣，然后抬头呆呆的看着镜头，似乎是在询问。

见那个拿着照相机的人点头，男孩顿时伤心欲绝的扑进了摄影师的怀里，哭得声音发颤：“我不要！我不毕业了！我一辈子都读幼儿园！”

药韶哈哈哈的笑起来：“那你以后长大娶媳妇了也读幼儿园啊？”

“我不管呜呜呜，那我以后就娶老师！娶了再读幼儿园呜呜呜…”

顾若清看着那段视频，笑得停不下来，年轻的男人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笑。

第一个视频播放完毕，画面黑了一阵，煜扬按下一个按钮，放入另一张光盘。白幕上闪了闪，出现了画面，是一个中学生作文朗读比赛的现场视频。

一阵掌声过后，一个穿着宽松校服的高挑少年走了上去，眉目带着青涩的俊朗，像一颗未经打磨就光芒瞩目的珍珠。

少年拿着稿子，音调平平却带着感情的朗读起来。

“《我的哥哥》。”

顾若清不自觉的弯起嘴角，看着视频的目光变得温柔。

他记得这是煜扬中学时期唯一一篇得奖的作文，具体写的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少年当时藏着掖着不给他看，语文老师在家长会给这篇作文的评语是“文笔质朴，但感情真挚，让人动容。”

“我的哥哥。

我的哥哥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善良的人。他总是喜欢为别人着想，不愿意伤害他人。

他经常告诉我，要善待他人，要学会感恩，要懂得爱。

但我天生似乎就不懂得爱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对一个人好，我总是愤怒，总是暴躁，有人惹我我就要报复回去，因此总是与我哥哥吵架，惹他生气，让他睡不好觉。

我的哥哥其实背负着很多责任，他的家境并不富裕，初入社会的压力也很大，还有我时常惹他生气，这些都让我哥哥瘦的很快，脸色也很苍白。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些，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他昏迷在沙发上。

我顿时手脚冰凉，忽然觉得特别害怕，害怕他醒不过来，害怕从此失去他。

如果生活是一场戏剧，那么我觉得我哥哥肯定是正义的审判者，而我就是一个被错养的作恶多端的坏蛋，结局就是被主角消灭，不得善终。

之前我总觉得当个坏蛋很酷，但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想再当一个坏蛋了。

不仅因为当坏蛋可能会失去他，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是一个坏蛋，那么在我被主角消灭过后，我哥哥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一个人如果再晕倒在沙发上，就没有人背他去医院；他一个人如果伤心难过，就没有人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他一个人如果看电影看睡着了，就没有人再抱他回房间。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把自己的爱都给了别人，丝毫不顾惜自己，又不懂得伸张，如果没有人去爱他，如果人们都忘记了他，如果他孤独的来，又孤独的去，那该怎么办。

我一想到这些，我就难过得无法呼吸。我不愿意再当一个坏人，我愿为他磨掉身上的反骨，拔下天生的逆鳞，接近他，陪伴他，保护他，永远和他在一起，直到戏剧的大结局。

哥你看，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学会怎么爱人了呢？

如果是的话，你一定要多等等，我马上就要长大了，等我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一定要告诉你

顾若清，我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