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少艾回国时,老林被洪书记派去机场接他,他刚跟美国的女朋友分手,随口就问了一句:“我爸最近有没有第二春?”

以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老林总是哈哈一笑“你爸一心都在事业上,偶尔消遣是有的,谁又能真入得了他的眼。”没想到这回却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少艾觉出反常,又追问一句:“真有啦?什么样的人?”

半晌,老林才道:“我不敢乱说,要不少爷你自己去明珠台看看吧。”

虞少艾就真去了。他知道他爸鳏居近二十年,身边不乏莺燕,然而除却年少时对他妈的那点心动,似乎再也没对任何人上过心。

老林最后战战兢兢吐出了一个名字,刑鸣。他对这个刑鸣委实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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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一系列的事情,虞少艾彻底接纳了刑鸣,却总对亲爹亲近不起来,毕竟,最该承欢父亲膝下的年纪已然错过,再找补不回来了。所以他很乐意经常气一气他爸,不管动用什么幼稚的手段,但求目的达成,就爽得不行。

这天他又约刑鸣去打球,故意发消息给他爸说:我们年轻人要出门运动了,不一定回来吃饭,您老人家就在家等着吧。

虞仲夜其实是正巧路过,他刚结束一场国际能源发展的高峰论坛,还没来得及看手机。街头篮球场漆得五颜六色,远看依然醒目,宾利车上的虞台长一眼就看见了刑鸣与虞少艾,还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正在打一场三对三的篮球赛。球场边坐着几个替补,不知道谁先聊起了自己的家长,一时怨声四起,有人问虞少艾:“你爸什么样的?”

虞少艾边运球边接话:“我爸?我爸三百来斤,又秃又丑又胖,在我家一点地位没有,成天被我小妈牵着鼻子走。”说着便坏笑着瞥刑鸣一眼。

刑鸣不便在一群高中生面前出柜,没法还嘴,只能下手抄球,但虞少艾运球相当娴熟,没抄成。

有个男孩不信:“你这么帅,你爸会丑?”

“真的丑,蒜鼻狮口眯眯眼,我是基因突变了,一点不像他。”虞少艾又看刑鸣一眼,也不顾自己的话前后矛盾,存心激他道,“不止丑,脾气还差呢,也就我小妈受得了他。”

男孩子边打球边咋咋呼呼地说话,宾利车上的虞仲夜全听见了。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看到那条微信,便让司机绕行半周,把车停在了篮球场入口处。

虞少艾背对球场,目视篮筐,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已经来到身后。

啪一声,球竟被人偷袭抄走了。他怒而转身,竟见到眼前的人是虞仲夜,脱口而出:“爸?!”

虞少艾吃惊之余,步伐稍乱,便被虞仲夜一个漂亮的过人给晃倒了,肩膀对抗一下丝毫没占便宜,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另一个高中生上来阻拦,虞仲夜不恋战,在三分线处急停跳投,优美弧线划空而过,空心入篮。

“艹,你爸比你还帅啊!”男孩们齐声欢呼。

虞仲夜居高临下,垂眸伸手,将还愣坐在地的儿子一把拉起,嘴角微微一翘:“臭小子,想造反还早得很。”

“刚刚是我没站稳,再来再来!”虞少艾不服气,冲他爸直嚷嚷,“你成天开会,难得运动运动也好。”

“叔叔,要不我下去,换你打下半场。”一个男孩心悦诚服,主动谦让。眼前的男人太俊美也太年轻,喊声“大哥”完全可以,但既然是虞少艾的爸爸,这声“叔叔”便逃不了了。

“不用了,”虞仲夜将反摺两折的衬衣袖子又放下来,捧着西装等候在侧的司机便及时上前,替虞台长把西装穿上。虞仲夜整理了一下袖口,笑看刑鸣一眼,“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运动,你们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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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6)

唐婉带着新婚丈夫眼镜叔到虞宅做客,眼镜叔特别热情,一直主动要向刑鸣示好,还带来一个某领域的大拿,说是可以上东方视界。

但刑鸣不想领情,继继父越热情他越别扭难受,他支开菲比,自己到厨房里去切水果,想趁机躲一躲。然而开放式厨房与客厅相通,他看见眼镜叔边跟人聊天,边抚摸唐婉的后背与大腿,可能也是无意为之,但这让刑鸣感到了深深的对父亲的背叛,一不留神又往自己手上下刀了。

老虞看见了,走过来,将刑鸣被刀划开的手指吮进唇间。刑鸣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他一直在试着与母亲和解,母亲理应开始她新的生活。他不无委屈对虞仲夜说:“我真的……很努力了。”

“我知道。”虞仲夜没有责怪刑鸣一压抑动怒就自残的坏毛病,反倒将他拥进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发,“我都知道。”

他当然都知道。每到刑宏祭日或者一些别的特殊的日子,刑鸣就会整宿整宿地做噩梦,犹如溺水般抽搐、窒息,极度痛苦,而且醒都醒不过来。每当这个时候,虞仲夜只能用温柔的吻和强力的侵犯去安慰他。他可以抱他一夜,吻他一夜,直到刑鸣平息下来,安静下来,从可怖的梦境里逃出来。

伤口又深又长,得让菲比处理一下。虞仲夜拾起餐刀,替刑鸣把果盘准备好,跟他一起回到厅里。

眼镜叔一眼就看见了刑鸣手上的纱布。“手怎么了?叔叔看看。”边喊着边一把抓起刑鸣的手,他把他当不谙世事的小孩儿看待。

与眼镜男肌肤接触的瞬间,刑鸣又是浑身起栗,唐婉满面含笑地坐在一边,也期望他能跟继继父和睦相处,所以他抽回不是,任由对方握着也不是,难受得要命。

“小伤,不碍事的。”虞仲夜很自然地从眼镜男手里拿回了刑鸣的手。

“听婉婉说,鸣鸣打小就容易受伤,也是缺个爸爸,没人关照着,以后不会了,我肯定得对他好”说着他又把手放到了唐婉的大腿上。

“我会对鸣鸣好。”虞仲夜很客气地打断对方。

“那是那是,婉婉跟我说了,”眼镜叔知道刑鸣跟虞仲夜的关系,讪讪一笑,又摩挲了几下唐婉的大腿,“我跟鸣鸣妈妈都是很开放的人……”

这会儿手边没有刀子了,刑鸣只能干干瞪着眼睛看,继继父每一句话都让他难受,每个动作都让他难堪,偏偏挑不出毛病,发作不得。

虞仲夜笑了,他忽然伸手握住刑鸣的下巴,拧过他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就吻下去。

他用牙轻咬,用舌慢搅,吻得很久,很深,起初刑鸣还想挣扎,毕竟外人面前不好意思,但后来便不动了。他仰着脖子,闭起眼,任由虞仲夜的舌头在自己口中喉间攻掠,来不及咽下的唾液溢出嘴角,他支吾低吟。

真开放的人也没亲眼见过这一幕,何况眼镜叔还是假开放。他终于挪开了一直在唐婉腿上、身上不安分的手,像小学生一样僵硬地坐直了,还如坐针毡。

总算吻毕,虞仲夜伸出拇指轻拭了拭刑鸣微红的唇角,含笑看了眼镜叔一眼:“我知道你们很开放。”

一顿饭草草吃完,眼镜叔就带着唐婉和朋友告辞了,他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继父继子的关系也该一样,他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再这么热情地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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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7)

刑鸣要出个不长不短的差,临走前突然很想见虞台,跟他一起吃个临行前“最后的午餐”。打个电话,得知对方下午也要开会,中午没足够时间跟他一起出去吃饭。刑鸣反应也快:“那不出去了,就在你公司食堂吧。”

刑鸣大大方方来到华能,一进食堂就感到气氛不对。他在明珠台也吃食堂,平时台里明星名人往来甚多,哪怕是堂堂一台之草,明珠台职工也是天天都看,早见惯不怪了。

但华能不一样。刑鸣端着餐盘,迈着长腿而来,与虞仲夜对面而坐,立马攫夺全场目光,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他意识到气氛怪异,悄悄前倾身体,对虞台说:“我是不是来错了?”

虞仲夜笑笑,并不在意:“来都来了。”

刑鸣不太有身为名人的自觉,毕竟他几乎从不上综艺,全民性的大型晚会也能推则推,但到底是鹤在鸡群,短暂的寂静之后就是一阵骚动,很多人掏手机,远远地拍他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