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平凡的夜晚,许多官员从梦乡被叫醒,听说皇帝跑了个个睁大眼睛,睡意顿消,披了外袍就往外宰相刘绪家跑。
刘绪得知,怒骂:“女人,女人,不安本分,误我晋国!”
刘绪骂完立刻派人出城堵截徐璎,本想留她一命,却不料她做下这般没规没矩的荒唐事,显出本性。
此女举止无状,绝不能留。
刘绪决定把她抓回来软禁,待他在宗室里选定君主便杀了。
长安城里的人再怎么暴跳如雷,徐璎也已经离开,她是轻装出行,奴仆也是先前选好的那些人,人数不多。
提前预料了刘绪会派人前来抓捕,徐璎没有用车驾,所有人都是负重奔跑,她还专门领着人往深山老林里钻,系统的资料库没有掉链子,她兑换的地图十分靠谱。
官兵追捕首先前往官道,发现没有任何痕迹才转而往山林里搜,然而这个时候徐璎已经甩他们几十里了。
章余还算坐得住,徐璎带走的人里有他安插的眼线,他立刻传消息过去,务必要保护好徐璎的安全。
徐璎带着一支千人队伍赶赴幽州,说起来,能顺利指挥王师,还得感谢她那早登极乐的父皇,若不是他的防备,特意打散各军编成一支只听令于天子的王师,她可能还真离不开长安。
甩开追兵一大截后,徐璎停下来休整军队,逃跑这段时日,徐璎与众人的吃睡没有差别(主要是没有奢侈的条件),赢得了些许将士的好感,徐璎要讲话,士兵们迅速列队。
也不知道是不是军中膳食不行,看起来似乎都营养不良,个个骨瘦如柴,跑了这些天,灰头土脸,显得更为狼狈。
徐璎暗自叹息,清清嗓子,开口道:“多日疾行,定然都疲乏了,原地休息就好,我只说几句话。”
士兵们第一回收到让他们坐着听话的命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统领。
统领胡子拉碴似野人,徐璎发令,他便执行徐璎的命令,大刀往土里一插,两腿分开,一屁股坐在冷硬扎人的青草上。
见统领都坐下了,士兵们犹豫片刻,也跟着坐下,不过他们腿并得紧紧的,规规矩矩。
所有人都端正坐好,徐璎也方便地偷个懒,盘腿坐在前头,开始她的会议:“诸位都清楚你们是天子之师,可天子与天子之间亦有不同,我是承受天命而得位,你们作为我的兵士自当有更高要求,稍后我会让淮阳长公主将一些我的规矩细细讲于你们听。”
“我要告知你们的是,凡击杀狄人者皆有赏,以军功累计,特别优异者可封侯拜相。若不幸牺牲,我亦会安置好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孩子无论男女皆可免费入学堂,科举亦优先择取。此次北征,我希望你们打出王师的气势,打出王师的风采,让王师之名震慑四海八荒,你们能做到吗?”
队伍里有曾经跟随大将征战沙场的老兵,也有贵族逃避入编用银钱使其顶替的小兵。无论怎样,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出身,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从来没想过孩子也能念书。
徐璎的话顿时让不少人的眼神热切起来,原先灰蒙蒙的眼睛忽地闪亮,迥然有神,涌出昂扬向上的力量,源源不断。
雄厚的声音震动天地,惊起飞鸟:“能,能,能”
徐璎满意地点点头,别看士兵现在斗志昂扬,她的大招可在后面,也就是她让徐琅一会儿要说的那些规矩。
她把除统领外所有的官职都重新编制了一番,并且规定将士平等,士兵可以越级直接向徐璎上报,还制定了一大堆规矩,尤其特别强调不准狎妓,违者杖毙不论。
而且徐璎许诺的封侯拜相、免费入学,在她还没有彻底掌控权力之前都是空头支票。
两相比较下来,肯定有人不满,是做逃兵,还是勇敢哗变,徐璎都拭目以待,反正前者不亏,后者最好,亡国的要义就是折腾。
果然,徐琅讲完规矩后,人群嗡嗡然,不少小头目气得跳起来,他们家里有点小钱,但没什么本事,便买个好听的名头混日子,平日里他们仗着官高一级作威作福,早习惯于高人一等的舒坦日子,徐璎直接把他们的优越地位抹杀,他们自然对徐璎不会有好脸。
“果然娘们当家就是不行,不是值得卖命的人,听闻西边的鲁将军对待下属很是大方,与其跟着啥也不懂的娘们白白送命,不如今夜我们就逃去西边投奔鲁将军!”一个小头目撺掇。
另外几个小头目纷纷响应,其他人显然有些犹豫,于他们而言,徐璎给的诱惑太大了,而且将士平等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再也不用受小头目的欺压。
小兵牛六今年初入王师做炊家子,年纪小,还不满十六岁,家里穷,一吊铜钱就让他心甘情愿地顶了别人的名字从军,什么都不懂,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幸好被小头目围殴时,路过的统领解救了他,他便厚着脸皮拜统领做大兄,深知跟在统领身边就不会被欺负。
小头目们要跑他懂得,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些同村伙伴也准备逃跑,他去问,伙伴们的眼睛都出奇地一致往下斜了斜,露出莫名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跟他说:“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总之,为了你以后的快活着想,跟兄长们走就对了。”
牛六懵懵懂懂,干脆走到统领帐前,准备询问统领,可帐中竟然无人,牛六心头一震,暗想:“大兄莫不是这会子就跑了吧!”
作者有话说:
炊家子:古代炊事兵
4 ? 幽州
◎“军中有人鼓动兵士叛逃。”◎
牛六围着营帐找了一圈,无果,垂头丧气地往河边走去,水壶里的水快到底了,他得重新灌满。
谁知,牛六竟在河边看到统领的背影,统领两手浸入河水,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什么。
“大兄!”牛六快步跑上前,统领似乎在愣神,他叫了好几声才拉回统领的神思。
统领捞起湿淋淋的手,淡声道:“怎么了?”
牛六道:“大家都在悄悄讨论,晚上要不要逃去西边鲁将军那里,大兄怎么自己一个人来河边了?我找好久都没见大兄踪影,还以为大兄已经走了!”
统领甩掉手上的水珠,“你要做逃兵?”
牛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憨声道:“我的命是大兄救的,大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不走。”统领身上的懒散霎时间消散,眼光陡然坚毅非常,他看着三三两两向河边走来的士兵,乱糟糟的胡子动了动,素来平稳的声音有了变化:“走的都是蠢物!”
原本被说动想跑的牛六默默不敢说话。
鼓动完兵士,徐璎怕哗变对徐琅不利,找了几个靠得住的,借口探路,让她们护送徐琅先行一步。
夜半,约定叛逃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离开。
徐璎卧在帐中,听到细微的响动,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抑住马上就能回现代的激动,合上眼,佯装熟睡。
不多时,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徐璎躺平受死之际,预想中的疼痛一直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