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就这般守不得寂寞?”傅春聆冷笑。

孔妙纤细手指在他的胸前打着转,也报以冷笑:“妾身就喜欢勾搭野汉子,王爷倘若执意留我在身边,岂不是弄了顶绿帽子扣在头上?不想这个歪名头落下,还是及早撇清些的好。”

“少和本王疯疯癫癫的!”傅春聆道,“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本王回去?”

“就是出去讨饭,我也不要待在你身边!”她一张清秀瓜子脸,最适合楚楚可怜的表情,如今却含着奚落与不屑,“阮将军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比起王爷这样白净文弱的君子,更能带给妾身从未有过的刺激。妾身食髓知味,已经万万离不开他了。”

“好,孔妙,好!”傅春聆脸色阴沉,怒火几乎烧没了他的理智,“本王疯魔了才会喜欢你,纵得你这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什么名分尊荣都不要,什么只求能够在他跟前伺候做牛做马,却不知这女人是个狼心狗肺巧言令色之徒,面上奉承着自己,暗里却与阮夜真勾成奸情!枉他赫赫英名,竟被个女人几句好言糊弄了去,几次三番戴绿帽,也真是英名扫了地!

越想越气,已是怒极了,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去,如此重力之下,孔妙被打了个踉跄,后背撞在墙壁之上,左耳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失聪,而后身子一软,又沉重的跌在地面上,白玉般的脸颊瞬时肿起半边。

“你要孩子,本王便给你孩子,你要名分,本王也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不知道知足吗?”

孔妙挣扎着想要起来,只是身子灌了铅似的沉重,竟一时没能站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该知足了,不可以继续怄下去了,可她……孔妙闭了闭眼,心里跟搅着五味似的复杂,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自己都不喜欢楼玉芷,无非‘嫉妒’二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嫉妒一个人过,她嫉妒楼玉芷,嫉妒简直要发狂!

她不能看着傅春聆迎娶别的女人,不能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琴瑟和鸣,那样的话嫉妒和憎恶的毒牙就会夜夜噬咬她的心,折磨的她辗转难眠。

倘若傅春聆和楼玉芷成亲之后夫妻和睦,那自己从此就成了摆设,慢慢熬干青春,哪怕生下庶长子,也免不了落得个被厌弃的下场。最后女主人容不下她,要将她卖掉,她又有什么可说的?

她只是个生来命贱,注定一生漂泊零落的小玩意儿。她也想选择一条别的出路,可她没有,那么,就由着她继续走下去吧。

双腿间仿佛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流血了!”

孔妙低头看去,面色瞬间煞白,一股沉闷的血腥气息向她卷裹而来。慌乱中目光转动,不知该向何人求救,最后目光落在楼玉芷身上,忍着小腹的抽痛,颤巍巍向她伸出手,“姐姐,求你……扶我一把。”

楼玉芷总算反应过来,赶忙走过去,可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根本扶不动孔妙。手忙脚乱了一阵,孔妙突然被一双大手穿过腋下和腿弯,毫不费力的抱了起来。

“哥哥。”楼玉芷看到来人,十分的惊喜。

孔妙强撑着力气抬起头,果然就看见楼薛淮那张放大的俊颜。她苍白的面色上微微浮现出一丝绯红,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身体微微发抖,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

楼薛淮皱了皱眉头,目如寒电,抬头看向傅春聆,沉声质问:“王爷何故对一个女子下此重手?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子嗣!”

傅春聆微微眯眼,瞧了他们半晌,冷笑道:“子嗣?一个欢场女子,来往交际的男人那么多,纵然肚子里有了孩子,不定谁的种。楼公子如此袒护这淫妇,莫非……也曾与她有过露水之缘?”

楼薛淮目光陡然锐利,又气又怒:“你!傅王爷也是饱读诗书礼仪之人,怎能如此凭空污蔑于人!”

孔妙闭了闭眼睛,感觉到小腹传来坠痛之感,心中发冷,喃喃着:“楼公子,我、我疼的厉害……还请快快带我去医馆……您的这份恩情妾身记下了,来日做牛做马,必定报答……”

“好,你暂且忍忍,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楼薛淮见她神色不好,也不留恋在此继续扯皮争辩,抱着她就要走。

傅春聆横出一只手,拦在他们身前,冷着脸道:“楼大公子出生清贵门第,没想到竟也干出抢他人小妾这种荒唐之事。”

楼薛淮气愤之极,道:“你这般殴打妾室,这又是哪个名门公子所为?”

傅春聆道:“本王的小妾,要打要骂还不是一句话,楼公子怜香惜玉,可是用错了地方,还请将她放下,交于本王!”

楼薛淮道:“你都不拿她当个人,我如何放心将她交到你手中?!”

“简直岂有此理!”傅春聆的声音低而缓慢,却挡不住其中隐藏的愠怒,“本王的女人,凭什么让你带走?!”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清润醇厚的嗓音:“凭她是老夫的女儿!”

075|66

在纷纷扬扬下了几场薄雪之后,京城便入了冬。

屋内温暖湿热,孔妙坐在浴桶的热水之中,全身心的放松。大概是这几个月调养得不错,再加上年轻,小产之后身体恢复得很好。

楼英皓为她收拾出的这间闺房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精致秀雅,怕她无聊,还放置了一个书架、一把琴,颇有琴书静韵的氛围。可惜她格调不高,百般无聊之中,竟然从一大堆古书籍里找到本艳书,于是饶有兴味的看了起来。

书中讲述了一名姓王的书生出门烧香,偶遇一个美貌女子,那女子衣着暴露,上来便是各种色诱。【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奴家喜欢你,跟奴家去快活一晚吧。】王书生未曾料到她居然这么胆大,面红耳赤的想要绕道而行,谁知女子拦住他去路,百般挑逗。到底年轻气盛,最后书生禁不住这女色魔的诱惑入了邪道。

书上还配了一页页精美的插图,女人青丝凌乱,仰着秀颈,双眸迷离,任由男子在她雪玉颤然的身上攻城掠地。那工笔画勾得人心中蠢蠢欲动,书画交映,一张比一张刺激勾人。看着看着,书生的脸忽然与另一张脸重叠上。

凤眼修长微挑,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小妖精,本王这样弄得你舒不舒服?快活一度之后那男人总会这样低声问。

孔妙心下一凛,猛地合上书。

晃晃脑袋,扔了书,在水中「哗啦」一声站起身来,迈出浴桶。

“二小姐,您沐浴好了吗?奴婢伺候您更衣。”丫鬟在门外说。

“好了,你进来吧。”

丫鬟恭敬的捧着衣服进来,低眉顺眼的替她穿上,又取过梳子,一点一点替她篦了头发,挽起发髻。

“二小姐,大小姐方才让人传话来,说是府上新制了一批冬衣,也请您也过去挑几件呢。”

“好。”

房内水汽氤氲,兜头兜脸地包围了孔妙。虽然已经在楼府住了几月,可孔妙还是有些恍在梦里。

那个叫芸娘的女人,自打有记忆以来孔妙就没见过她,舅舅也从未提起过,而舅母刻薄,总说她克父母克兄弟,是个没人要的小贱种,幼时与邻家孩童玩耍,总不免被人欺负是「爹妈不要,被丢弃了的小东西」。

她也想像楼玉芷那样,被拢在羽翼下呵护长大,长成一个温婉有礼的大家闺秀。可实际上,她连吃饱穿暖都已经竭尽全力,要想活得体面,更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儿。

楼英皓时常会过来,每每来都带着大箱小笼的礼物。各色首饰,绫罗绸缎,其中一个箱子里全是衣料,不是寻常布料,织金孔雀羽妆花缎的料子,华彩隐隐,金光灿灿,便是孔妙不懂,也知道定是好东西。

孔妙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生父仍感到陌生,往日那些妙语连珠,到了楼英皓面前竟然一句也施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