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我们敌对的组织，你去时最好掩盖下身份。此外，不要提我的名字，我和那里的医生有些过节。”

掩盖下身份，真是个好主意。我可是和芥川龙之介联名上了通缉令的人啊。

他把这个难题连带委托书轻飘飘地抛给了我，这就打算走了。

“等等，舅舅。”

我从背后叫住他。

“我说谎了，抱歉。”还是有心结的。

“你是在怪我把你推出去吗？”森首领毫不意外地答道，“确实，那种情况，中也先生也可以应付。但‘双黑’中作为保险的一方目前是失踪状态，组织不能承担失去重要干部的风险。至于你这一条路径，确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损失，但相对来说，是更好的安排。”

“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判断，”我攥紧了手，微微侧过了脸，不去看他，“只是很好奇，你这次留我一命，还要拿我去换什么。”

“新一，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绝对没有拿你的命去冒险的意思。”

“我母亲也是你唯一的妹妹。”

“关于你的母亲，我不想多说。”舅舅伸手揉我的头发，似是意图安抚，“听我的，去武装侦探社，保证你回来后健健康康的，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我母亲吗？”

“抱歉，不是。”

“那就没必要了。”我丢开那个信封，“我现在只想见她。”

我瞪视着他，拼命阻止眼中要涌出来的热意。真的只是，损失吗？我以为自己能永远和您站在同一战线上，实则我只是一只养在圈里的待宰羔羊。

“你在闹脾气。”

首领捡起揉皱的信封，放在桌子上压平：“新一，我对男孩子的耐心不会很足，你现在就去，立刻，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我去捡回一条命，然后呢？再次成为您的棋子，好换取更多的利益？”我盯着他的眼睛，如果被推出去是能保护大家，我心甘情愿，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为组织带来益处的方式千千万万，我唯独不想变成账簿上几个冷冰冰的数字。

“您说过，港口Mafia的存在是为了横滨，我以为就是为了保护横滨。蓄意制造核泄漏事故污染海港，这可真是，奇怪的保护方式啊。”

“哦，原来你以为，是我制造了灾难？”首领笑了，“真是抬举我了。”

笑过之后，舅舅正色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那人。”

九

首领办公室正对着横滨的港口，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可以将辽阔的海港风景尽收眼底。此时正当黄昏，海面上霞光粼粼，美不胜收。

然而我们谁都没有在看。面前是宽大的液晶显示屏，上面显示的，是打往美国的长途电话。

接通的当儿，森首领给我介绍了一下。

“艾萨克·阿西莫夫博士，美国人，环保主义者。”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方方正正的红脸膛，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花白了，下巴上的棕色髭须修剪得十分整齐。他穿着半新不旧的棕色大衣，颈部隐约露出格子衬衫的折领，没有打领带，十分朴素的打扮。这位看上去像是教授或者教师的先生端坐在镜头前，镜头怼到胸口，肩膀却没有完全露出来，应是很魁梧的身材。

“你好，阿西莫夫博士。”首领上前，微微点头，“容我介绍一下，这就是……”

“那个女孩，对，我认得的。”

他的眼神很真诚，确实像见过我的样子，然而，我对这个人的异国面孔没有丝毫的印象。

“抱歉，您似乎认错人了。”

“哦，我要是糊涂到弄错人选的地步，日本早就封锁港口了。让我仔细看看，蓝色头发，不会错的，阻止核泄漏危机的不是你吗？”

“啊？可我是男孩……”

“我都说是外甥了，翻译的问题，别介意。”森首领笑着拍了拍我，转向镜头，“博士，您能介绍一下自己的异能吗？”

“当然。我的异能名为【永恒的终结】，是穿越时间的能力。在我所属的异能调查组，这个异能主要是用于世界线收束，规避全球范围内的重大风险。”

时间能力者原来不止我一个啊。我顿时感到几分亲切：“您是预见了日本即将面临的危机，提前通知我们应对？”

“不是预见，是规避。”阿西莫夫博士耐心地解释，“我会在不同时间线上穿梭，试验各种可能，选择风险最小的一支成为未来。这次我要感谢森首领提供的帮助，有效地减少跳跃次数。但他说，与其感谢他，不如亲自向解决问题的人道谢。”

说着，这个魁梧的男人突然站起来，脸看不见了，随着一声炸雷般的“谢谢！”男人严肃地鞠了一躬，将有些秃然的后脑勺呈现给镜头。

“啊咧，”我下意识站直了，也回了一个鞠躬，“别这样，是我们该感谢您！”

“新一啊，这种情况下，说句‘不客气’就好。”

舅舅眯起眼睛笑，活脱脱一只狐狸。

我真是，太迟钝了。正如芥川评价的那般。

不仅当时没有认清形势，过后还要首领浪费口水解释。

核能发电站是政府的专项工程，我们港口Mafia怎么可能干涉内部，能穿越防暴网，在外围炸个冷却池就已经顶天了。

那里的设备用的是早些年的战时应急物资，有些落后，工作了二十多年，早该检修并更新了，只是经济效益太好，便一拖再拖。这次危机的到来，正好让民众看到其中的风险，异能特务科借由舆论施压，促使厚生省将核电站转移。

在疏导的过程中，为了防范链式反应加剧，出现小型核爆，只能炸开小型冷却池。

至于污染潮汐能发电站，那是避免不了的，只能借此发挥，让政府看到核工业临海的弊端，好坚决地撤向内陆。

至于从中牟利，这还用找理由吗，出力了就要收取报酬，港口Mafia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

这么一连串的信息轰炸下来，我感觉大脑嗡嗡作响。果然，首领不是好当的，自家舅舅若是狐狸，我怕不是草履虫。

最后，我乖乖拿了委托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