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谢窈浅酌一口,是府中新酿的菊.花酒,芳香酷烈,令她双颊生热,晕开浅浅的红霞。

一时斛律骁又要谢窈出行酒的字谜,她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便随意将前些日从《洛阳伽蓝记》看来的字谜说了来:“三三横,两两纵。”

“三三横,两两纵,堂下谁能解之?”斛律骁转问席间幕僚。

这是什么古怪的字谜?众人面面相觑,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来。封述眸中微动,须臾已解,碍于方才已触了霉头并不肯言。

斛律骁目光一直落在他面上,见状在心间嗤了声虚伪,径直点了他:“静之,你来。”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就是不知,可不要为了藏拙而有意欺瞒。”

最后这一句已颇为严厉,令席间原本欢乐的气氛笼上层严霜。封述无奈,只得起身:“属下也不知理解是否正确,想是‘習’字。”

众人一听,習字正是由三个三横与两个两竖组成,上面的羽指羽觞,亦与酒令的酒契合,纷纷举觞向他敬贺:“封书记才思敏捷,只在须臾,我等甘拜下风!”

席间热烈的气氛之中,唯有斛律骁脸色有如墨浓,转瞬掩过了,赐之金钟:“静之聪慧,当赏。”

*

“窈窈和静之倒是心有灵犀。”

夜间就寝,斛律骁薄唇游移在她睫畔细碎汗珠之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红烛昏朦,帐子顶悬着的忍冬纹香囊里透出的沉水熏香深一重浅一重。谢窈神思正在欲上不得欲下不能、若游丝悬吊于半空之际,闻言倒也缓过神来,淡声道:“妾和封参军什么也没有,大王若是怀疑妾,大可将妾逐出府去。”

“什么也没有?我看他倒是对窈窈有情得很呢,两个眼睛都快把屏风刺穿了。”

她不声不响冷淡了半夜,直至此时才肯因了封静之应他几声,斛律骁愈发气闷,忽地抽身出来,将她往后一翻双手反剪在背后,才分开的热浪似的躯体重又贴过去,在她玉露湍湍的耳畔古怪笑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窈窈生得如此美丽,一路同车而行,定是叫静之过目不忘罢?今夜,孤定得好好教训你这个处处留情的妇人。”

他欲再度欺身而下,好好磋磨磋磨她的性子。烛火荜拨的残响声中,她话音清冷,如雨声响起:“太后昨日赐了礼,按理,妾是要入宫谢恩的。况且前时《尚书》一事也尚未了结,妾的全部书稿尚在太后宫中,是而想入宫继续前时未完之事,大王可准么?”

这女人,惯会在床笫间败人兴致,不然就是像个木头一样,千唤不一回。斛律骁强抑心火地将人松开,语气冷硬:“入宫做什么,前时南薰殿的事,还没吃到苦头?”

作者有话说:

魏王今日份吃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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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她半件抱腹还半落不落地被他勾在腕上, 褪至雪藕似的一段雪臂,因了他突然的后撤,便闻轻微的一声碎裂, 细带崩开。

丝缕若流水, 落下滑若凝脂的雪色山峰, 云顶乍现, 月色轻涌,颤摇可掬。

这样子实在不庄重极了,谢窈揽过被子,将自己裹得如同春日蚕桑枝头的蚕蛹, 声音也冷邦邦的:“大王不要忘了, 妾入洛是为了修《尚书》。我不是您的奴隶,更不是来做您的笼中鸟的。我不是只有榻上这一样用处。”

当日的确是他吩咐荑英以此为饵骗她入洛,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斛律骁把人轻轻转过来,手掌抚上她微微汗湿的脸柔声说:“又在自轻自贱了,我何时拿你当奴隶对待了?分明是我想要十二娘子做我的妻子,可谢娘子不愿呢。”

低沉微哑的嗓音响在耳畔, 似敲击琴弦的筑尺敲在心上, 心尖一阵发颤。谢窈眼睫微垂, 秋水澄澈的眸中却夜阑风静, 冷道:“殿下方才,不是还在指责妾杨花水性、怀疑妾和封参军有私么?今日是殿下叫妾点评, 亦是您叫封参军回答, 妾与封参军何错之有?”

“妾一失贞妇人, 被您怀疑不足为奇。可殿下不该无端怀疑您的下属。况且今日之事传出, 外人不会指责您, 也不会指责封参军,只会议论妾不守妇道。”

虽是自称“失贞妇人”,然她心中并无半分委屈与妄自菲薄,反倒涌动着几分报复的快意。斛律骁哑然良久,一时也颇后悔,今日的确是太针对封静之了些,传出去,倒显得他气量狭小,容不得人。

也显得他夫纲不振,连家中的妇人都降不住。

虽这般自我开解,然则他心里依旧不大痛快,只得生硬地放柔语调:“好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但你要入宫继续修书,我不放心。”

他竟会与她认错。

谢窈柳眉轻蹙了蹙,心间微惑,但很快道:“那便在太学为妾开辟一处公署。但在这之前,妾理应入宫谢恩。”

她不能一直被困在后院里,若有朝一日兄长真的派了人来,她又要如何与人接头。

而这人既然对她有情,也许,倒是可以试着拿捏他……

这女人,是越来越会使唤他了。

这一声理直气壮的,斛律骁终于回过味来,往日任他百般逗引也一声不吭的人,今日竟也敢教训起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与他谈条件呢。

他斜眸睨她一晌,语调幽幽:“窈窈如今,很会使唤孤。”

“既这么喜欢使唤孤,眼下这件事,可用得上孤否?”

话至此处,最后的半片丝缕也被褪下,他把她抱过来,两只暖热的手托起细腰,迫她像春日纤细多情的柳、缠住他。谢窈两颊晕红,心尖犹如沸水里滚过,又有种被看破的窘迫,双足晃若风中乱摇的芙蕖,死死踢他,不肯让他近身。

以往都是冰美人,这幅小儿女般与他置气的情态倒是罕见,斛律骁目中含笑,欣赏了片刻,却想,她既做得如此熟稔,在陆衡之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心口渐渐蔓延的甜蜜即刻被新涌上的苦涩吞噬,像是裹了糖霜的黄连,又甜又苦。神色一瞬落寞,一笑掩之:“可太学尽是腌臜的男子,你去那边,倘若给人欺侮了,我如何能放心?”

又把她手轻轻一拉,白玉似的身子入怀,依旧柔声地哄:“公府中多的是空屋子,为你开辟一处馆舍用作修书之地,可好?”

她未肯再应,任他攥着她手牵引着揽在自己颈后,只冷冷看他。

“殿下口口声声说爱重我,想娶我做妻子,原来也不过拿我当系了线的风筝,看似给我自由,实则只要您一收回手中的线,便可令我随时跌下万丈晴空。”

“又或是随意指责妾不守妇道与人有私,视我为雀鸟,囚弄于股掌之间,这便是您的爱么?”

“谁让窈窈总想着逃离我,又那样能跑,一不留神就跑到了原鹿去,还和我的下属凑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