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隔着帘帷见到那二人身影,他剑眉倏地皱起:“母亲,这两人是什么人?”

当着众人之面,慕容氏尴尬至极,趿着木屐冲出去气急败坏地捶他:“臭小子,谁给你的胆子管你老娘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这种地方岂是你能进来的?”

斛律羡视线却落在帘后畏畏缩缩跪着的两名少年身上,并未理会母亲的谩骂:“敢问二位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室中如死的寂静。丫鬟仆妇们噤若寒蝉,慕容氏却气得发抖。

两少年则垂着头,声音发颤:“奴等、奴等是馆中的小倌,奉命来侍奉夫人……”

“那就麻烦二位和在下走一趟。”

斛律羡拨开帘帷,缓步走过去。

原本垂着头的二少年猛一抬头,精光毕现,寒光在微暗天光里一闪,竟是一把匕首飞来,斛律羡慌忙避身闪过。待再回过头时,二人已撞破窗棂,没入窗下茏葱的花木。

“捉住他!”斛律羡急声喝道。

身后扈从一拥而上,纷纷跳下窗前去追捕。慕容氏这时才觉出不对来,惊魂未定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斛律羡脸色凝重,碍于孝道却无法指责母亲什么,只道:“此事说来话长,等回到家儿再细细地说与母亲。”

*

日薄西山,斛律骁得到消息从公府赶回来时,已大致知晓了白日的事。

派去追捕的扈从无功而返,只带回了南风馆的馆主,审来审去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南风馆言那二人是近来买进的,身家清白,因生得美貌才叫来侍奉慕容氏。卖身契等一应手续齐全,只道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大喊冤枉。

斛律骁亲自审问,又确认过南风馆呈上的卖身契,都无什么漏洞。从常理推论,母亲是南风馆的常客,次次出手阔绰,对方也确无害这尊活财神的必要,看来的确是受了欺骗。

最终,南风馆诸人一人打了三十大板扔出府去,算是将此事揭过了。

斛律骁斛律羡在晴雪院审问的时候,一对姑嫂就候在斛律岚的幼芙院里。听见青霜来报,春芜忍不住抱怨:“怎么才三十大板,上回叫人打我都是二十大板呢!要不是女郎给我求情我就被打死了!”

还有其疾和吴娘子也被打了三十板子,如今这伙人想害那胡人母亲也才三十板子,可见上回下手有多狠了!

谢窈轻轻横她一眼,春芜悻悻噤声。斛律岚则问:“是那姓陆的提醒了我们吗?”

“也许是吧。”谢窈道。

斛律岚“啊”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又悄悄地问她:“那我们要告诉阿干吗?”

谢窈默然良久:“我和他说吧。”

季灵毕竟是在室女,偷偷去见外男还是他最讨厌的人,成什么样子,他只怕是又要生气。

晴雪院的书房里,斛律骁端坐在书案前,就着烛火,细细地看案上铺开的、有关那二人的户籍与卖身契。

室中寂静如水,明月映雪,投射入窗照在铜漏下承接水滴的铜盘里,水光潋潋,灿若明河。

斛律骁看户籍的时候,慕容氏就坐在他的对面,竟如未出阁时听训一般,心怀忐忑,不时觑一眼儿子沉沉如水的侧颜,保养得宜的玉手无意识地轻绞袖脚。

她原就有些怕儿子,今日又自知理亏,竟如鹌鹑一般瑟瑟不敢言,静待下文。

“既如此,母亲日后就不要再踏足那些腌臜之所了。”

斛律骁语气淡淡。

户籍是伪造的,当日送这二人来的人牙子也没了下文,他情知这事难出结果,为一绝永患,只能禁了母亲的足。

慕容氏讷讷称是。

斛律骁眉心微皱,薄唇微微翕动着,忍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道:“母亲也该收敛些了,有了封御史还不够么?平日里在府里养那些不男不女的东西也就罢了,怎还跑到外面去胡闹?”

他不提封鉴倒好,一提,慕容氏顿如点燃的炮仗,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真是奇了,做儿子的还管起老娘的事了?你娶阿窈那孩子母亲可反对过什么吗?也忒没良心了!”

“儿不该管么?”斛律骁合上纸页,抬眼冷冷一扫,倒映着烛光的眼底如蕴幽火,寒沉慑人,“依儿之见,正是往日里对母亲缺少约束,才酿成今日之祸。”

“母亲可知那二人藏着刀么?若非阿窈接到消息提醒了阿弟,母亲可知会酿成怎样的后果?这一切都是儿对母亲约束过少惹出来的祸事!”

他眉宇隐隐泛着青,叫烛火一照,遂成阴翳。被这盆雪水临头浇下,慕容氏心头的火气又一下子浇得熄透了,仍是梗着脖子气道:“……子不言父母之过,那也不该是你来训我……”

斛律骁语气沉冷:“那是汉人们的规矩,母亲不是最厌恶汉人的繁文缛节么?”

“往日是我体谅母亲守寡、膝下寂寞,才没有过问母亲的事。如今也该母亲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要成日里为您提心吊胆。”

“请母亲好好想想吧。年关将至,这段时间就先不要外出了。”

他说完这句即动身离开。慕容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臭小子,竟敢禁她的足!这到底谁是长辈啊。

*

皓月半窗,华烛新上。斛律骁回到房里时,谢窈已回来了,正端坐在案前一面整理着案上摊开的竹简一面等他。

“听阿弟说,今日是你给他提的醒?”他上前轻按住她的手,“那窈窈又是怎么知道母亲有难的?”

谢窈系着韦绳的手被迫一滞,他又轻抚上她烛光下玉色暖艳的脸庞:“窈窈告诉恪郎,今日在白马寺中,遇见了什么人?”

谢窈脸颊微烫,抬起眼来,倒也没有隐瞒:“是他告诉我的。”

他?

斛律骁脸色转瞬黑沉下来,惩罚地捏了捏她脸颊:“还是这么会煞风景。”

扫开一案竹简,他把她抱上案,灼灼的呼吸落在她眉间侧鬓,手却去解她腰际系着的豆绿宫绦,嗓音低醇:“都嫁给我做妇了,还总想着前夫,窈窈说说,是不是该好好罚罚?”

二人身在外间的书案下,与敞开的正门只隔了一道博古架,随时皆可能叫人撞破。

这令她一瞬忆起汝南城里、书案上那不堪的往事来,谢窈羞恼地伸手推他:“殿下不该想想他因何知晓、又是谁在背后操控吗?”怎么能像头随时随地发.情的兽?就知道折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