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荑英同封述策马在旁,身披纯白斗篷,闻言莞尔:“你女儿自然在你的恩公手上,找我们要人可没有。”

“可,可是那日在狱中……”顾氏急切起来。当日她答应替陆衡之行刺,对方承诺会帮她将小碗送回南朝去,但那日在狱中,荑英给她看了小碗的头发,上面还系着她给她编的珠腕绳,是故才会答应替他诬告济南王。怎么如今说小碗不在他们手里呢。

荑英微笑:“那日是我骗了夫人,那头发是我的,不是您女儿的。”

顾氏愈发困惑:“可那枚珠腕绳……”

“江南稚女珠腕绳,金翠摇首红颜兴。”封述请示地看向上司,“梁武帝萧衍的诗,下臣斗胆猜测,殿下是从这句诗里想到的?”

斛律骁只淡淡扬唇,轻抽马鞭:“走了。”

几人于是返程,来时的官道上正驶来一辆破旧的马车,车上搭着青帷,朔风扬尘间,将帷幔掀起极小的一角,露出一袭青袍。

作者有话说:

化身雷公的作者君: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还好意思哄骗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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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一句《三国志·魏书》感谢在2021-03-27 23:58:52~2021-03-28 23:4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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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马车里坐的正是陆衡之, 另有一七八岁女童,闷闷拉他衣角:“公子要送小碗去何处。”

“我阿娘呢?小碗好久都没有看见阿娘了。”

陆衡之安抚地轻拍她青雀一般的小脑袋:“这就是送你去见你阿娘。日后,你们就能回家乡生活了。”

他衣上透着好闻的沉水, 虽是粗布青袍, 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清贵世家子的蕴藉从容, 与逼仄简陋的马车格格不入。

小碗懵懂望他, 家乡?她的家乡不就是洛阳么?这是要送她去哪?

二人说话间马车正与魏王车马擦肩而过,辘辘行过半刻钟,便可见白雪皑皑的长亭边停着一架马车,顾氏正立于车下, 焦灼不安地张望。

相距尚有百来尺, 陆衡之命车夫停下,接了小碗下车, 又将一方鼓鼓囊囊的蓝色粗布的包袱递给车夫,示意送她去。小碗不舍地拉他袖子:“公子不和小碗一起去见母亲吗?”

这几日她一直住在陆衡之府上,她不会梳头,就连头发也是他替她梳的,她从小没有父亲, 便很想有一个这样温和慈爱的父亲。

陆衡之摇头:“你自己去吧。记得告诉你娘, 此次是陆某连累了她, 从此以后她就自由了。”

“公子的话, 小碗听不懂。”

“你只需要原原本本将这话告诉你娘即可。”

小碗惘然消化了一会儿,点点头往长亭去。陆衡之目送她去到母亲身边、母女俩激动地抱在一处, 唇角盈起一缕浅淡微笑。

曾经, 他也想和妻子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只可惜, 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至于顾氏, 她是父亲生前留下的暗桩, 让女人挡在前面替自己去死,反而是不慕教化的胡人放过了她,他又有何脸面去见。

不过,也不是第一回了对吗?妻子,寿春城下被他射杀的女子,顾娘子……他陆衡之,从来就是个只会牺牲女子的卑鄙小人。

陆衡之自嘲一笑,驱车返城,去了寿丘里。

太原公主府中,高孟蕤已从宫中返回,正由两名衣着艳丽、阴柔貌美的男子侍奉更衣。

闻说陆太常求见,她命男宠退下,叫了人进来,开门见山地问:“太后否了我监国的提议,还阴阳怪气地嘲讽一通,陆郎说说,该怎么办?”

陆衡之道:“露枝霜条,故多劲节,非鸾则凤,其在本枝。公主既与宗室王同出一源,监国本无不妥。但眼下公主羽翼未丰,的确是不宜走到前头与魏王对抗。”

若是平日,高孟蕤自是听得出此话好歹,但今日才被太后教训了“替狗咬人”,火气上来,阴阴冷笑:“陆郎不会是怕我掌了权,对你的那位前妻不利?”

陆衡之行礼:“臣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

高孟蕤见他尚算诚恳,冷哼一声算是信了:“那你说,眼下当如何?”

“公主可招揽门客,扶植党羽,假以时日,等他们在朝中站住脚了,可使进言,请太后和陛下授您监国之责。”

高孟蕤神色和柔些许,忽又娇笑:“我今日在宣光殿中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陆郎可要听?”

她把慕容司徒即将丁父忧去职的事说了,又意有所指地道:“斛律青骓的那个娘……陆郎有所不知,老虔婆年纪一大把了,养了一堆的面首,犹嫌不够。我还真想派个男宠去搞美人计……”

她未说完,笑得花枝乱颤,陆衡之愕然一息,道:“魏王位高权重,即便其母去世,他也未必肯丁忧。”

他到底是世家出身,此法太过下作,实是难以苟同。高孟蕤却笑:“他最爱儒家那一套、沽名钓誉,怎会不丁忧?当年他父亲去世、祖母去世,可都是守足了丧的。只不过我那糊涂皇兄未肯让他丁忧罢了。”

可如今,太后和陛下哪个不恨他?等太后把禁军拿到手,慕容氏又一死,他就是不想也得丁忧。

*

年关将至,洛阳城又落了几场雪,瑞雪兆丰年,白雪霏霏,似能掩去一切腌臜与罪恶。

济南王阖族老小便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被行了刑,三族以内男子赐死私第,破席子一卷,葬去了北邙。

短短一月间,食邑三千户的赫赫王府作鸟兽散,田宅财产一应充公,倒真应了白茫茫一片的雪景。

时人哀之,遂作歌言:“可怜济南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踏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音歌凄伤,闻者莫不潸然涕下。

司徒慕容烈之父也在一个雪日与济南王同归北邙,慕容烈上书请求去职守丧,表文递交尚书台,斛律骁同意了。

如此一来,领军将军一职有所空缺,太后命其叔父中书监裴献兼任,出乎她之意料的,斛律骁并未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