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见了?,脸上挂着?笑意,可下?一秒,他就愣了?愣,因为傅让夷又从臂弯拿起一张深灰色的羊绒毛毯,递给了?他。
“您也保重身体。”傅让夷低声说。
“好,好。”霍平的语气都变了?,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又抬起来。
祝知希却?撞了?撞傅让夷:“你给爸爸披上呀,笨。”
父子?俩都愣住了?,昏暗的花园里,只有祝知希一个?人在笑,笑声清脆、明晃晃的。
“爸爸,你说,他是不是和您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啊?”
一口一个?“爸爸”叫出来,霍平脸上的笑意都难以压制。他看向傅让夷,很认真地思索了?半天?,最后说:“眼睛还是像他妈妈多一些,比我?年轻时好看。”
“那妈妈是大美人了?。”祝知希仰着?脸,冲傅让夷笑,“下?次我?们去家里,看妈妈的照片,好不好?”
傅让夷有些没办法,点了?头:“好。”
霍平听了?,眼神中透出一丝惊异,很快又转化成柔柔的温情:“说好了?,以后要?多来。”
分别前,他站在车窗边,轻声道:“你妈妈的信息素是苦柚味的。”
苦柚的果?实埋进土里,历经生命轮回?,最终还是开出了?新的花。
然?而后来的很多次,依旧是霍平前往S市。他说傅让夷是老师,不宜多奔波,怕影响到?教学工作?。为了?治疗易感期恶性综合征,他数次抽取腺液,参与每一次会诊。
后来,傅让夷才从李峤口中得知,原来抽取腺液非常痛,且不能注射麻药,对Alpha的身体也有损伤。
“霍上将的私人医生后来都来了?,看样子?好像是劝阻过,但是你猜他说什么?”李峤描述会诊时的场景,“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给你的主治医生报了?一堆药名,都是他吃过的,还问,他之前做过11次封闭治疗,会不会破坏腺液纯度?会不会影响你的治疗……”
傅让夷听完,心情极为复杂。坐在诊疗室里,他盯着?空白的墙壁,渐渐地,墙壁前出现了?一个?孩子?的身影,背抵着?,手局促不安地交握。
笃笃门被敲响,他一扭头,是霍平站在门口。那“孩子?”也跟着?扭头,像是听到?了?游乐场“走失招领”的广播,跑了?过去,躲在高大的父亲身后。
那天?,他终于将盘旋心头的话问出了?口。
“爸,你有时间,参加我?和小希的婚礼吗?”
婚礼的筹备花了?将近三个?月。
就像对待一场展览一样,祝知希格外认真,事无巨细,连婚礼的请柬他都设计了?好多版本。
最终,他选定了?自己亲手做的花瓣种子?纸,纸张凹凸不平,里面掺杂着?柚子?花瓣和苦艾种子?,墨水里混了?丝柏精油。请柬里夹着?一张两人的宽幅拍立得,是他们在家里的柚子?树开花时,在花枝下?拍的。
制作?请柬期间,他收到?了?婆婆送来的一盒礼物,里面有一个?相册,纸上印着?雪球的爪印,还有一个?丝绒首饰盒,打开来,竟然?是两枚钻石。
[小希,这?是雪球的骨灰做成的钻石,送给你们作?为新婚礼物。]
傅让夷将钻石镶嵌成一对耳钉,一人一枚。祝知希则将雪球的爪印拓印在每一份婚礼请柬上,挨着?他和傅让夷的手写签名。
请柬的最后一句话是:[请将我?们的心意埋进土里吧,它会长大,变成一小片春天?。]
傅让夷则和他不同,更?像是执行策划。
他一遍遍模拟着?婚礼现场的流程,甚至会将每个?环节都精确到?分钟,尽最大努力减少出错的可能性。尤其是请柬上的签名,明明是手写,他的字却?更?像是打印出来的,每一个?笔锋都一模一样。写得不够好的,全被他挑了?出来。
“纸就这?么多了?!”祝知希嚷嚷着?,“够好了?,这?张这?么漂亮。”
“不行,再?写一次。”傅让夷在某些时候极其固执。
就像他非要?参与婚礼现场的选花任谁看都觉得这?工作?并不适合他,毕竟在婚前,鲜切花在他的公寓从未出现过。
祝知希颇为头疼:“那你想?选什么?你告诉我?,我?和花艺师一起设计讨论一下?。”
傅让夷没有立刻回?答,他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去往书房,回?到?餐桌前时,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变出一束花,递给祝知希。外层的花瓣是奶白色的,越往花心处,越透出淡粉色,层层叠叠,甜美可爱。
祝知希开心地闻着?花:“你想?要?白玫瑰啊。”
傅让夷却?说:“这?不是白玫瑰,是小白兔。”
“嗯?”祝知希抬头眨眼。
傅让夷强调:“它有名字,小白兔玫瑰花。”
祝知希笑了?,抱着?花笑得肚子?都疼了?。但傅让夷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不过后来,他也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这?款玫瑰花出了?名的“铁头”,很难从花苞散开变成盛放的姿态。
祝知希两手叉腰:“你订的,你负责。”
于是婚礼前一天?,其中一位新人忙着?安排宾客住宿,忙着?社交,另一位则忙着?和9999只“小白兔”花苞周旋,想?尽一切办法醒花。
“你们怎么都和他一样难搞……”傅让夷使劲了?浑身解数,最后在一屋子?花苞里悄悄讲了?坏兔子?的坏话。
不过好在它们也和祝知希一样,不会真的为难人。第二天?,绝大部分玫瑰都绽放出最好的状态,被分批送往了?露天?婚礼的现场,点缀在森林中、餐桌上,每个?角落,仿佛一场大雪降临于夏日海岛。还有一小部分,被扎成了?一只雪人,在现场入口迎宾。
现场的地址祝知希挑选了?很久。
他们最早抵达这?座绿色的岛屿。两人手牵着?手,花了?两天?时间把这?里转了?个?遍,最后没有选在海边,而是一片树林深处。充沛的阳光如同蜜酒一样泼洒进来,将枝叶染得透亮,地上开满了?粉色的月见草,风一吹,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晃动着?,将这?里衬得如童话世界。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棵很大很美的树,充满自然?的灵性。听当地人说,这?棵树有近百年的历史。
“不要?海边了?,就选这?儿。”祝知希望着?大树,手抚过树皮上每一道痕迹。
“好的,我?们会和您的婚礼策划师沟通。”
傅让夷听完,笑了?笑:“不用?了?,他就是策划师本人。”
策划师将这?场一生一次的婚礼变成了?一场幸福的展览,每一个?确定前来的宾客,都收到?了?一个?小小的入场券。那是一枚刻有他们姓名的亚克力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