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让夷看了他一眼。
他现在觉得自己精神失常也就算了,别到时候看到超自然的现象,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
于是他很?生硬地提要求:“李峤,我想吃学校北巷里面那?家桂花米糕。”
李峤一脸莫名,不过?很?快,他又露出看自己病患的那?种虚假但也没办法的笑脸:“你确定还开着?这么?多年?了。”他说完又嘀咕了一句,“你以前?也根本不爱吃啊,都是我在吃……”
傅让夷却说:“那?我自己去买吧。”
“哎哎哎,我去。”李峤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对祝知希嘱咐道,“看好你老公啊。”
“嗯。”祝知希点头,又忽然降下车窗,在忽然间变嘈杂的车厢里,对李峤大声说了一句谢谢。
李峤撑着伞,低头站在原地拿出手机,打了什么?,又回头,冲祝知希扬了扬手机。
没多久消息就传送过?来了。
[木子山乔:真的得看好他。我刚刚和主治医生也聊了一下,问了问他信息素紊乱的状况,他没准儿真是我说的那种情况,AB之间的反标记现象。]
祝知希盯着那?一行字,更是心事重重,但很?快,小羽就开口,对他说:“握住雪球的左前?爪。”
他没有立刻照做,而是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倒计时。
[1天23小时01分23秒]
然后,他微笑着对雪球说:“雪球,握手。”
雪球一听到指令,立刻将自己的小爪子放在了祝知希的手上。它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微微张着嘴,吐着舌头,好像还在笑。肉垫小小、软软的,很?暖。
莫名其?妙地,祝知希忽然鼻尖一酸,抿住了嘴唇。傅让夷察觉到了,抬起左臂,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肩。
当初在那?个雨夜,在派出所附近的垃圾桶旁捡到他时,也是这样。祝知希还记得那?一幕,他轻轻地握住了雪球的爪子。
“它还记得吗?”祝知希问,“我捡到过?它。”
小羽却说:“记忆是附着在身?体上的,它的灵魂和肉.身?分离了好几?次,也分开太久,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记忆了。”
“时间不多了。”他说,“得尽快换回来。”
一旁沉默的梁苡恩忽然问:“你的力量够交换吗?”
小羽看向他,没立刻回答,但最后还是说:“差不多。”
梁苡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很?安静。
但小羽却轻声道:“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需要负责。”
这话听得祝知希差一点要松手:“你会因为我们死掉吗?”
小羽摇头,宽慰他:“放心,我们不是生命体,没有死亡的概念。”
最后,他没能说出口,将剩余的话改成心声,只?对梁苡恩一个人开口。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你可以给我力量,力量的来源到底是什么??我只?告诉你,和延缓倒计时是一样的原理?。我没有骗你。力量的来源是爱。所以小恩,谢谢你。]
就在这瞬间,火种般的光芒出现,从一个小小的点,不断扩大,就在祝知希的手和雪球的爪子之间。金色的光芒很?快就笼罩了整个车厢,将这里的每一处都照得亮堂堂、暖融融。眼皮变得有些沉重,祝知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雪球也一样。人类的发?*? 丝和小狗的毛发都向上飘动,仿佛和风自下而上拂过?,尘埃轻盈地飞舞。
滴答,滴答,滴答……
这声音忽然变得模糊,像是有人关上了窗,雨水落下的声响被隔绝在外?。渐渐地,雨停了,他不再能听到这折磨人的声响。
可就在这一秒,他眼前?竟然闪过?无数个画面,视角很?特殊,和他平时看到的世界非常不同,很?矮、很?低,一双双脚步密集地朝他走来,斑马线从未那?样近,草丛高得仿佛树丛,蓄积的水坑像一小片湖泊。
很?快,一双脚步在他眼前?停下,蹲下来,伞柄落在了地面。视野忽然上移,他看见了最熟悉的脸孔,比现在稚嫩许多,没有戴眼镜,但戴着止咬器和颈环,眉宇间透着些许忧郁,看上去并不快乐。
是少?年?时代的傅让夷。
“还活着……”他眉头微微蹙着,拇指擦拭过?来,视线变清楚了些,”你是老鼠吗?”
这是走马灯?
祝知希忽然明白?,原来到最后,雪球留下的记忆只?剩下这一幕了。
到最后,傅让夷的脸也逐渐模糊。金色的光芒湮灭了,车厢恢复成之前?的模样。他们也是。
祝知希睁开眼,雪球依旧朝着他兴奋地摇着尾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视野里、左手掌心之中,那?跟随他一整个冬天?的倒计时消失了。
一只?手伸过?来,指节拂了一下祝知希的脸。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泪了。
“好了。”小羽低声说,“现在倒计时回来了。”
祝知希张了张嘴,正要问,小羽就先一步回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剩下的时间,没有清零。它能看到的。”
话音刚落,雪球就呜呜了一声,然后继续吐舌头微笑。交错的命运就这样归位,平静得像一场最普通不过?的梦。
雨彻底停了,灰蒙蒙的云层微微散开,天?空中浮现出一道很?淡的彩虹。李峤也恰好回来,手里拎着两大袋热腾腾的桂花糕,脸上挂着笑,还哼着歌。
“算你小子有口福,人家店还开在原地呢,就跟等着你来似的。”他拉开车门钻进来,“老板还认出我了,说记得我特别爱吃这个,没想到还能见面,太有缘分了。”
“你们都尝尝,真的很?好吃的,我买的是刚出炉的。”李峤转身?把米糕分给他们,“哎那?个白?头发帅哥,你头发是漂的吗?这得花多少?钱?”
祝知希拿出桂花米糕,往嘴里塞了一个又一个,把自己塞得像一只?仓鼠,才嚼了几?口,他又掉了眼泪。
李峤见了,吓了一跳:“不是,你怎么?……”他从中控台拿了抽纸,塞进傅让夷手里,示意他帮忙擦眼泪,“有这么?好吃吗?”
祝知希点点头,低下了头,雪球竟然爬到他怀里,试图站起来拜拜,又仿佛想要帮他舔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