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1 / 1)

[To 廿廿: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写信是这么难的?一件事,给你的?这一封我真的?写了好多遍,也撕了好多遍。后来?我想,原来?不是不够好,是太多了,写起来?零零碎碎,可你读完只需要十分钟。所以,我不要给你一份完整的?信了。这封信,我拆成很多句,藏在了家里的?很多个角落,这招你绝对想不到吧?我想让你在未来?的?很多天,就像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百元大钞那?样,收获惊喜。

交代完啦,这是第一个碎片:

廿廿,我这几天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人死之后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我搜索了很多,最后发现了一种说法,说在天堂里的?人其实也需要工作,他们?工作是为?了攒一种积分,积分够多了,就可以排队,积分高的?,可以变成看不见?的?灵魂,下来?看看还活着的?亲朋好友,积分少的?,排的?就是托梦的?队伍,可以在梦里和想见?的?人见?一面,但梦醒之后,对方就会慢慢地忘掉。

虽然?我真的?有点懒,但为?了见?你,见?你们?,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请你耐心地等?待我,好好睡觉,说不定哪天,我就排到了。排队很辛苦的?,如果你醒着,我可能就浪费一个名额了。我会很伤心的?。

每一晚都是有可能见?面的?夜晚哦。晚安廿廿。

下个碎片见?。]

第77章 梦中留言 “雪球,在等我。”

在读完这张纸片的瞬间, 傅让夷觉得自己像一条河,被活生生地抽干了。

裸露出来的河床在顷刻间被曝晒到干涸、龟裂,那些裂痕和他手臂上的伤疤一样, 深深浅浅,无?法填平。

不行。快停下。这不正常。大?脑开始想办法挽救情绪的土崩瓦解。第一个策略竟然是逃避。愚蠢的念头操控了他:把?这些纸片都藏起来就好了。看不见就不存在。不存在就无?从?消失。

他像个无?头苍蝇,攥着?这一沓纸, 在浴室里咣咣地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

直到打开了存放信息素香薰蜡烛的那一格。里面整整齐齐、一颗一颗被包装好的,都是他耗在手作店里的时间和耐心。

这本来也没什么特别。但傅让夷偏偏看见了贴着?抽屉内壁的一张纸片。而他偏偏又控制不住地拿了出来。

[来信碎片9:

请每天为我?烧一枚,闻到你的信息素, 我?会加倍努力工作的!]

眼镜明明好好的,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他耳边嗡嗡响着?,又一次失去了气力。镜子里的他晃了一下, 向后,直直地靠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没受伤的左手扶着?冷硬的瓷砖, 但依旧阻止不了身体颓软的下坠, 沿着?墙壁滑下去,坐在了地上。

人?在伤心时,意识根本不受控制,竟然会联想到无?数个曾经以为过去了的伤心的时刻好可?怕的大?脑机制。

他回?到福利院, 趴在窗边望着?又一次离去的车辆, 回?到傅家?别墅里, 听着?傅廖星对钢琴老师说“他不是我?哥哥”, 回?到往返于医院和高中的日日夜夜, 回?到自残时痛楚带来的清醒时刻,回?到小花宠物店的门前。

这些过去,早就为傅让夷锻造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罩, 隔绝了一切靠近、触摸、拥抱。他是无?历史?收编但可?供展示的走失遗物。

然而,记忆最?后回?到他写下[兔子豢养手册]的第一天。

祝知希砸碎了玻璃,在这件物品上留下擦拭不掉的指纹,就好像,标记了他一样。

然后他轻轻放下,笑着?说再见,说我?给你留了很多好东西?,你记得去找,留下来一样一样找到。

傅让夷陷入一种极大?的困惑。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吗?存在吗?

有没有什么,能像一根又长又尖锐的钉子,凿上来,将他牢牢地钉死在这个地球上?否则这片河床只会急速地风化,变成?流沙,一吹就消失无?踪。

每一个夜晚都是有可?能相见的夜晚?概率是多少?醒来之后呢?

他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任由这些数不清的夜晚将他磋磨?

为什么非得听话,一天一颗地点燃这些仿冒品?

这究竟是供奉,还是某种献祭仪式?

快停下来。

已经错乱了。快点冷静。傅让夷告诉自己。

一切都是未知。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他现在理应控制住情绪,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到祝知希手边,假装一无?所知,对他笑,让他放宽心,陪着?他做还没有做完的事,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在心里对着?一只小狗的灵魂祈求。

他深深地吸气,反复尝试,一分钟后,他试图将视线从?那些令他感到疼痛的文字移开,惘然地看向这个封闭空间的其他地方,好转移注意。

可?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曾经也出现在这里。小小的,黄色,就在浴缸外的角落。站着?的时候视角被遮挡,是看不到的。

别去拿,别去找,大?脑下达了指令,身体执行起来却太过滞缓,等他反应过来,这东西?已经来到他手心,被他翻了个个,宽宽的底部朝着?天花板,上面粘着?一张新的纸片。

看到来信碎片后面的编码是10,傅让夷甚至笑出了声?。

[你好啊,还记得吗?我?是小黄鸭护士铃,实习护士小祝现在已经离职了,因?为他实在有点不靠谱,不会照顾人?,只会帮倒忙,但他把?这个留下来送给你了。如果你不开心,就捏两下出出气吧。他能听得到哦。

如果你讨厌看到我?,就把?我?埋起来吧。]

读到最?后几个字,傅让夷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可?还有一种密集的电流穿透他的皮肤、肌肉,从?指尖一路麻到了脸上。

埋起来……

他讷讷地默念着?这几个字,就像走投无?路的人?去求佛念经。

这一秒他甚至有些想要恨祝知希了,简直不可?理喻。可?他真这么想,如果不出现就好了,至少自己能像从?前一样稳定地、自洽地运转。在这之前,没被爱过,没学会爱人?,也无?从?学起,他模模糊糊、亦步亦趋地跟着?祝知希,模仿、修正,接收反馈,再尝试……看到祝知希幸福的样子,他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是爱了。忽然间他笑了出来。原来还没有,还不够。直到现在,脑中闪过恨的这一秒,傅让夷终于恍然,自己真这么爱他。

他很轻地捏了捏那只鸭子。因?为太轻,它发出的叫声?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抽气,胸腔里发出的一声?嘶鸣。

然后那声?音不断地被拉长,被秒针斩断,分割成?孤立的一个个带声?音的点: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倒计时的声音塞满了傅让夷的脑子,无?休无?止,无?法控制。

于是他彻底地过载,失声?痛哭。他开始胃痛,渐渐地发现那根源并不在胃里,仿佛是后颈、是耳后,是胸腔,检索不到了。

痛的级别是被划分过等级的。听说排在顶端的一种,是终生标记的死亡剥离。结成?永久标记后的Alpha和Omega,在另一半亡逝时,会因?为标记产生巨大?的痛楚,需要封闭治疗。

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是不是经历过这样的痛?

可?我?的妻子甚至连信息素都没有,我?现在这样,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