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旁边的血红数字记录着催眠的尝试次数:
画面剧烈抖动了起来,是梁昼和一拳用力砸在了墙壁上,墙粉因此簌簌地塌落下来,房间里的男人像无路可走的困兽,焦躁且无目的地在囚牢里打着转,此时他的双眼充血无神,整个人像是处在巨大的矛盾状态里,烦躁地拽着自己的头发,疯了似地砸着东西。
梁故山:“我们在测试能不能让他忘记你的姓名。催眠过程中差点成功了,可是醒来之后他依旧想了起来,并且表现出了爆发倾向,所以我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宣泄。”
“这时候他已经开始分辨不清楚催眠师所说的真实性了。”
房间里的alpha将额前头发撩至脑后,露出了盛怒而憔悴的面孔,表现出了极其恐怖的爆发力,房间内的布置几乎被发飙的男人破坏殆尽,他一脚揣向房门,但门外显然被什么笨重的东西挡住了,即使门板已经龟裂,门依旧纹丝不动。反倒是梁昼和砸向门板的拳头被翘起来的木屑深深刺入,血流如注。
而他像是没有痛觉那样,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仅仅是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身形突然摇晃了两下,扶住了墙壁俯身开始干呕。
沈倦几乎一看就明白这反应是因为密闭空间内梁昼和信息素释放浓度太高,导致他产生了生理性的不适。
他在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陆清允的信息素安抚,眼下却又好像回归到了只有一个人的阶段,除了呕出胃里的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手指徒劳地在腺体处抓着,由于有的指甲盖还没有长出来,除了一两道皮肉外翻的抓伤,剩下的都是来自指尖纱布下再度流出来的、殷红的血。
“小允,…小允,我的陆清允……我的。”
“小允,宝贝,”梁昼和猝然跪撑在地上,眼泪掉在地上,和血水混在一起,开出带有淡淡腥味的花,一朵又一朵地绽放着,他极力平稳着呼吸,用以咽下发抖的哽咽,“我好难受……”
可是这次没有人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耐心地说我知道。
深红加粗数字跳转显示:
“现在我开始倒数,随着数字的增加,你的记忆力会变得愈来愈模糊,关于陆清允这个人所带来的不好回忆都将从你的脑子里消失,不管花多大的气力、用什么方法都回忆不起来……别试图努力回忆,越是努力,遗忘得越是彻底,你已经忘记了这个人…你试着回忆他的名字,告诉我,他到底是谁?请说出来……”
“……”
“请你回想过去的记忆,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找到我吗?是因为你十分想要摆脱一段记忆。就是这样,不会错的。请你想想看,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请和我说。”
“……”
“陆……?”
画面镜头切近,进入深度催眠状态的男人茫然地看了一眼医师,又抬手覆盖在了心口处,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疼。
他看起来很想回答医师的问题,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缄默下来,看了看自己的伤横累累的手。
原来是因为手很疼吗。
记录器数字连跳数下,停在了
。
“是这样的,梁先生,”助手对着梁故山耳语道,“现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也就是等这次结束后我们就会让他觉醒,然后确定他是否已经忘记了催眠的过程,并且保持心情愉悦,不要影响到后续的生活,之后您就可以把他带回去了。”
“您看,现在我们的催眠师会对着您的弟弟说‘你已经接受了一次有效的治疗,醒来之后,你一定能感到很愉快’之类的暗示。而受术者一般会给出相同的正反馈,即心情舒畅、肌肉放松、没有其他问题。等到这次最后一个的步骤完成,整个过程就结束了。”
“现在我要把你叫醒,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会彻底清醒过来,精神上也会非常轻松,身体各部分运动自如,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好像只是痛快酣畅地睡了一觉。”
催眠师捏了捏他的肩膀,在拖长音报完“一”“二”后,突然施予了他一个强刺激:“三!”
“好的,你现在感觉如何?”
梁昼和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可能是眼泪,即使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感受到轻微的头疼,不过无伤大雅,就像走路的时候踩到了一颗石子。就这么茫然而默默地流了好一会儿泪,他才轻轻开了口,声音轻淡得像一个梦。
“我,愉悦…吗?”
所有的苦痛,从这一刻结束,又从这一刻开启了。
第71章 chapter68思念 此时他满心只有梁昼和。
可能过去了一个小时,也可能只过去了十分钟,像是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时间开始变得混淆起来。视频黑屏的那一瞬间,沈倦的呼吸不畅到达了一个顶峰,右手死死攥住心脏处的皮肉和衣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渗入紧蹙的山根,觉得骨头缝都在阵痛。
他那金枝玉叶、龙章凤姿的alpha,向来高傲、卓越、不可一世,却在刚成年那段心气最盛的时候泪流满面地乞求哥哥和父亲可以原谅自己,为此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多么狼狈、绝望又疯狂。
他伤痕累累地把爱意倾诉殆尽,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失去。
“你们…这一群自私自利又眼高于顶的混账,封建又独裁,甚至缺乏基本的共情能力,根本就…不配作为家人!”沈倦浑身都因为气急而发抖,久违地觉得头晕,突然嗅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草莓甜香,才恍惚想起来是前不久梁昼和在他身上留下的临时标记。
这点与现实有关的联结总算将他从浑噩的过去拉回来,情绪藉此勉强平复,没有在外面太失态,取而代之的是迫切想要看见梁昼和的渴望,让他简直一刻也再待不下去。
但是还没有结束。他惨淡地笑了下,问:“所以联姻呢?也是惩罚之一吗?”
梁故山微微一顿:“啊,差点忘了这个。你猜得很准。”
“这个是因为他自己注册公司上市而我们无人知情,这给了父亲很强烈的紧迫感,他觉得梁昼和依然在超出他的控制,而且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为了膈应他,或者说是警示他别再做出出格的事情,父亲安排了他和沈家的联姻。”
“当然,其中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们需要把他的基因继承下来。”
光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听着,沈倦都觉得一阵难以形容的窒息,更不敢想象梁昼和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的,难以置信道:“你们有病吧?”
他把桌子狠狠一推,餐具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简直想给梁故山的脑子开个瓢,看看这一家子的大脑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做到有病得如此统一。
“他他妈已经二十五岁了!!”他简直不能理解这种恐怖又霸道的控制欲,“你们要管他到什么时候,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想过很多的可能性,从商业利益到家族关系不一而足,万万没想到原因竟然可以这么潦草又轻率,只是为了让梁昼和不爽、顺便把优异的基因给继承下去,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沈倦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得知到真相,一时间脑子里所有过往的片段都串成了线:触碰却被狠狠甩开的手、避之不及的发情期、上锁的书房、划分界限的契约、对自己堪称无礼的态度……课頼氤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梁昼和而言,这场联姻就是旁敲侧击他不要肆意妄为的枷锁,是他再一次反抗失败的耻辱,说不定联姻对象都是父母内定的人。而他只是精子的容器、一个延续家庭荣光的工具。自己想要靠近他的一切举动都被曲解成了勾引,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好脸色!
明明释然这件事应该值得庆幸,他之前苦苦纠结的事情终于得到了答案,在别人口中,以一种近乎轻飘飘的方式。好像是应该开心的,却让他感到锥心的疼痛,他好恨梁昼和什么都不说,让他平白误会这么久,明明他只要说了自己就会相信,也就不会再有他一系列费尽心思却得不到回应的哄人、也就根本不需要他再从头开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