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慢半拍地想起来去摸手机,刚碰到口袋就想起来手机没有带在身上,手指尖蜷曲又伸直,像小动物失望而归的触角。

这般举动落在梁昼和眼里居然有些蠢得…可爱。

于是梁昼和调出手机日历给他看。快到中秋了,按理来说是团聚的好日子,早些时候就该着手准备礼物、食材等等,看他无所谓的样子还以为是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忘了。

梁昼和觉得无语又好笑,让沈倦让一让,别挡到他拿东西:“中秋都能忘?”

沈倦拿出一款蓝金腕表给他,梁昼和伸出去的手滞了滞,那块黑点似的怀疑在心中一点点扩散,自己想要的还真是这款,但沈倦怎么又知道?不过他也没空去深究,带上腕表的空档,听见沈倦低而含糊的说了句什么,大抵是“没什么好过的”。

梁昼和原以为放他回家会很开心,看他这个兴致不高的样子又觉得似乎并不是如此。

但他现在着急走,也没心情管沈倦那边家长里短的,只随意交代了句:“月饼和酒什么的我放在车后备箱里了,你等下记得一起带过去。”

沈倦听后脸颊血色消退,唇抿得更紧了,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梁昼和动作顿了顿,不善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连敬称都没有了?刚见面的时候明明还听岳母的话喊我先生。”

沈倦搁在身旁的手指往里蜷了蜷,张嘴刚要唤,就被男人打断。

“不去,”梁昼和开口,有些兴致缺缺,“你们家人团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空有其名而已,又不是真的一家人。你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一下…开我的车还是我找人送你去?”

沈倦自然清楚此举是何意,但觉得既然连人都没有配合演戏的意愿,在这种事情上纠结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取悦他自己。

“都不用,我打车就行,何必麻烦先生您。”沈倦随口道。

梁昼和听到这里,总算纡尊降贵地分了他点注意,用食指捻起omega尖俏的下巴,强迫人抬头,左右细细端详半晌,发现对方一直低着头不愿同他对视,不免心情更差:“你在闹脾气?”

“没有,”沈倦解释,“您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而且您的车太贵重了……”

“哦,这个,”知道对方还没有愚蠢到蹬鼻子上脸的地步,梁昼和语气勉强缓和了些,冲他摆摆手,态度敷衍道,“没事,不贵重,随便刮。”

“反正表面工夫得做足,”他结束了今早的“会谈”,系领带时习惯性摸了摸喉结,鬼使神差地想起昨晚上沈倦凑上来帮他松结时、几根葱白的手指在领带间穿梭动作的画面,被触碰到的地方又泛起了羽毛掠过的痒意,他压了压思绪才继续道,“你说呢”

“老、婆?”

沈倦被这声不阴不阳的称呼砸得闭了闭眼,过了最疼的那阵劲儿反倒只余了绵密而漫长的钝疼,还能冲梁昼和点点头:“好。”

他的背影依旧笔挺,西装被熨烫的一丝不苟,连胸针都昂贵到不可企及,踩着深黑锃亮的Gucci皮靴出门时,整理袖口的动作让多少男女心悸。

如此英俊、强大、风度翩翩,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Alpha伴侣。既然如此,自然也不会在意他。

他早该知道的。

第4章 Chapter4约定 他想,就这样吧。

沈倦在主卧小小地眯了会儿。

属于梁昼和的气味在枕席间弥漫,是一股成熟好闻的男士香水味,一头栽进去的时候就好像扑在男人的怀里,但是被褥更软些,沈倦胡乱想着,思绪好像渐渐远离了身体,被搅入了过往记忆的漩涡。

他的睡眠是在小时候败光的。继母和父亲因为事业繁忙经常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自然也没空带小孩,请的保姆也不方便留宿,于是沈倦夜晚经常会被年幼的弟弟哭闹声吵醒,慢慢也就学会了包括帮弟弟换尿布、哄小孩睡等技巧,好容易睡着又会被晚归的继母砸东西、尖叫声和两人的争吵弄得头疼欲裂。

由于和家里人缺少沟通,很多时候沈倦习惯了自己承担,也就一直照顾下来了。等到转为寄宿制时才得以享受夜晚的清闲,但那时睡眠已经受了影响,总是睡得很浅,很容易被男生大手大脚弄出来的动静吵醒。

为数不多能休息好的时候居然还是和梁昼和结婚后。

他入睡慢又容易醒,梁昼和虽然回来得晚但架不住教养好,虽然不喜欢他,但至少动作会刻意地放轻避免吵醒他。真的让他一觉睡到了天亮。

不能穿得太随意。

沈倦被闹钟吵醒,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从衣柜里翻出价格不菲的衬衫,太阳穴处针扎似地疼,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要编造近期发生的事情。

来满足继母对这段阴差阳错的婚姻变态的掌控欲,沈倦晒笑,往自己身上喷了些梁昼和惯用的香水。

要表现出他和梁昼和很相爱。

试衣镜里的人装扮精致、面貌清俊,神色却是极其漠然的,像一个华丽但身不由己的人偶,全身上下都诉诸着被束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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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申请车辆要填写来访登记,沈倦轻车熟路地到了自家别墅门前,往电子锁里输完密码,却没想到跳出来的对话框显示密码有问题。

沈倦一愣,眉头深深拧紧,握着电子锁的门把往下压了压,自然打不开,不敢相信地输入了第二遍密码。

还是不对,指纹也显示错误,沈倦拎着大大小小一堆东西站在雍贵精良、装横气派的别墅门口,指尖被挂绳勒得冰凉,猛烈攀升的寒意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半天才抬手按响了门铃。

原来早在一开始的访客登记,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暗示什么了。

是家里待了很久的保姆给他开的门。阿姨一见到他就露出了十分欣喜的表情,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他手上提着的许多东西,高兴地挥手让沈倦快些进来。

一楼没人,弟弟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等在客厅。

沈良意小他三岁,看样子应该是和朋友们约出去玩了,并不在家,否则也不会错过可能见到梁昼和的机会他早上和母亲发了消息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梁昼和临时有事。

沈倦和阿姨打过招呼,被人拉着心疼地说小倦怎么又瘦了这么多,脸上都没什么肉了,这次回来要多吃一点……沈倦认真听着,突然低低地开了口,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像是在谈论与他无关的事:“阿姨,家里的密码怎么换了?”

“哦,哎呀!”阿姨一拍大腿,“之前呀,小区里边进了贼,有家被偷了小十万的首饰呢!夫人就命人就把锁给换了,会不会是因为夫人太忙了,所以就……忘记告诉小倦你了呀?”

这个解释说出来阿姨自己都有些迟疑。

沈倦不置可否,但还是冲满脸关心的阿姨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他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去,舒穆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几张纸不知道在看什么,余光睨见他,招手喊他过来。

沈倦走过去,目光不移地盯着地板:“母亲。”

“快半年没有见了,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