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摆手,“她已经习惯我莫名其妙消失了。”

这时候从被黑暗料理统治的恐惧里挣脱,克莉丝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逗了,南希连帽子也拿走,看来是有什么事借故离开了。

他们正要出门时,纺织厂高高敞着的窗子里传来了一阵翅膀的拍打声。

克莉丝高兴叫了一声:“格里芬!”

游隼探头进来,向下看,露出机警的双眼,瞥见一边白头发的神甫,动作变得激烈起来,总算挣扎着进来了,在空旷的纺织厂房盘旋了一圈,停在一架机器的铁制横梁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们,或者说,直勾勾盯着爱德蒙。

阿拉伯人都爱训鹰,爱德蒙在突尼斯见过不少,还是头一次遇到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的鹰,心底有种什么要不好的直觉。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伯爵的男仆每年光给他买化妆用品,都能贪一千五百法郎,所以……你们不要小瞧女主爵的美妆技术(喂

小剧场:#少夫人的美妆护肤课堂##班纳特议员的娱乐圈AU#,依旧见加精区/评论区末页

我这个人都是按直觉断章,所以虽然有大纲,其实我也不知道一小节会有多少章

下章预告:他爱上了克里斯班纳特。

第81章 étoies

克莉丝走到一边, 捡了刚被自己洗过正晾干的半干棉布,抛给爱德蒙。

脑内一片空白的人下意识接过, 这方帕子已经放了一会, 不那么热了,却还是让他因为惊悸而冰凉的手感觉到了温差,一下烫回过神。

另一位伪装行家淡淡道:“只要一个不完整, 改扮就全是违和错乱了,你还是擦了吧。”

在马赛时,他是男仆,所以少爷用“你”,后来去了罗马, 他们成了朋友,称呼也完全平等起来, 到了浪博恩, 他扮作一个老人,他的朋友便用“您”来称呼。

很显然,这几个身份结合重组后,那些好感并不会积聚起来, 相反,在克里斯班纳特眼里,他变回了最开始那个需要提防的逃犯。

爱德蒙将假胡子非常随手撕掉,不顾粘胶会扯痛皮肤, 又从口袋中拿出特制的药水,倾倒在那条刚刚在年轻人面上游移过的帕子上, 将那些描画的防水痕迹都抹去,才轻轻吐出用来在视觉上增宽下颚、改变脸型的两只小巧软木。

现在,那张英俊瘦削的脸再无掩饰,甚至因为下颚微微泛红,又像是在荒岛时刚刚剃去胡子的模样。

爱德蒙很清楚,以他朋友谨慎多疑的性子,这时候只会把一切都往最坏处去想,而他越是气恼的时候,反而更加不动声色。

自己只能保持沉默,等对方平复心情后先开口。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克莉丝抱臂扬眉,有意换成了法语道,“星期五,萨科纳,都是我给你的,基督山伯爵只是你的爵衔,现在连布沙尼神甫也是假的。”

不等爱德蒙回答,克莉丝又说:“你看,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至于我,你应该知道不少了?毕竟我可是亲口向你述说了一遍生平,你也亲自看过我的家了。”

想到这个人可能试探过她的家人,她忍不住冷笑道:“我在意大利放你自由,就是让你来自由窥探我的吗?”

“那不是我的本意。”

听她提到最在意的那次赴约,爱德蒙连忙说道,不再伪装苍老的低沉声线因为恳切而有些嘶哑。

克莉丝走近一步,抬目看他,平静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爱德蒙道:“不管是在马赛,罗马,还是来英国,一开始遇到你都只是巧合……”

正在气头的英国人却没有那么多耐心,笑了,打断他,“我记得你说过,两个毫无关联的人,会在一个地方同时出现,然后相遇,是最精密的概率都难以计算的吧。这么看来,能有三次巧合,我们之间可以说是概率学难题了?”

不论是“亲口述说生平”的安慰,还是看着星星讨论“巧合”,都是爱德蒙记忆里的珍藏,现在却统统被另一位主角拿出来,作为谈话间的尖刺来攻击自己。

面色不由变得更苍白了,他急切道:“你听我解释,我绝没有坏心,请你相信我。”

两个本来还沉浸在各自情绪风暴里的人都是一愣。

“我会补船,暴风雨就要来了,继续在这里我们都会被淹死的。我绝没有坏心,请你相信我。”

他们却不像刚刚相遇时那样对彼此一无所知了。

克莉丝最先从回忆里醒过来,“那恰好和你相反,我根本不在乎一个人想法和动机的好坏,或者这个人有着怎样的过去。我只需要知道他做了什么就行了。”

“在马赛,是我驾船到了那片海域,而暴风雨是不可预估的。的确可以说是巧合。

“罗马我们又‘巧合’遇到了,不过你已经拥有了最大的那间银行,我们迟早也会碰上,也可以算作巧合吧。那时候你找上我,似乎是要回报我在马赛做的一切。你的确是花了很多心思要对我好,想方设法想要给我女人、美食还有金钱。到这一步,一切都能说通。

“可是自从到英国以后,你的一切行为就变得很奇怪了。”

克莉丝回忆起刚才自己和希金斯聊天时,对方看上去并不惊讶,显然早就知道自己在马赛有意误导他了。

“不论你来英国是为了做什么,如果你出现在我面前是出自恩情或者友情,那么你大可以像是在罗马时一样。而不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真实面目,都可以向我坦白身份,反正傻乎乎的班纳特不会多问你,不那么傻的那个为了继续扮下去,也会装作不知的。”

这番话说完,克莉丝的思绪终于清晰不少,突然惊觉这两年里,他们之间互相试探、互相隐瞒、互相帮忙,根本计较不清谁对谁错,就像是纠缠成一团的乱麻,完全无法用以往的经验分析。心慌意乱之下,干脆先发制人,说着又前进了两步,紧紧盯着爱德蒙的眼睛,不让他有任何闪躲。

“可是你没有,你故意隐藏了身份,刻意接近我,你自己躲得好好的,看我毫无防备,再一次向你交出好感。”

“难道你是要以此报复我在马赛做的一切?这就与你说的‘没有恶意’矛盾了。你这些日子来,你的确没有对我算计什么,可是有什么原因会让你连好意也要遮遮掩掩呢。

“我实在不明白,不如你自己来解释一下?”

爱德蒙本有大堆的话要解释、满腔的真情想倾诉,却被这句问住,从没有这么茫然,似乎回答会让他亏欠这个人,以至于难以言说,又像是有什么在泛滥成灾,无处倾泻。

他几次张口欲言,最后却低低只吐出一句:“我很抱歉。”

本以为会和他有一番激烈的对峙,克莉丝笃定爱德蒙不会将复仇说出来,所以毫无顾忌抢占先机,什么对自己有利就捡出来说,没想到面对的是一个根本不战自败的对手。

克莉丝突然后悔因为看着别扭让眼前的人卸去伪装了。

他本来就有一张苍白忧郁的面容,这时候却犯了错一样垂目看着她,反而他看上去才是受到了伤害的那个人。

她怒气更盛,又朝前迈了一步,看着他讥诮笑了,“你根本不必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