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确实被晒得肤色稍沉,连发色也比哈洛德深很多,如果不是五官立体,乍看很像亚洲人,光看表情就能感觉到不是很好相处,难怪让连中将面前都能嬉皮笑脸的好友怕成这样。
中将的继承人面无表情看向她,缓缓点头,出乎意料伸出了手,“你好。”
克莉丝只好也脱了手套回握,感觉到了很明显长期持枪留下的茧。
“你好,埃弗雷特先生。”
“欧文。”男人简短补充了哈洛德没介绍到的部分,“我们家的埃弗雷特先生太多了。”
克莉丝忍不住笑了。
有了这位大哥坐镇,克莉丝没能去特殊俱乐部“开眼界”,反而因为要扣押哈洛德回家,被顺路请去他们家做客。
下了马车,欧文在前面走,克莉丝很自然问:“你就是因为你大哥才没去学校?”
哈洛德想不到她这时候还敢说话,一脸惊恐看她,见兄长甚至没有回头,这才点头,压低声苦着脸说:“他回来一年多了,想要的职位还没安排出来,目前在我们学校任教。”
看来这一年里,哈洛德是被他大哥按着头学习,成天盯梢。
好兄弟就是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两肋插刀,遇到烦恼则再补两刀,克莉丝免不了冲他幸灾乐祸了一阵,心里却为这个总是大大咧咧的兄弟松了口气。
时下很少因为多子女平均分割遗产,埃弗雷特中将家虽说只有儿子,但是其他孩子的境况也没好到哪去,欧文作为老大,是理所当然的唯一继承人,反倒是后面几个弟弟只能拿到一笔钱。
所以哈洛德想要继续过现在的生活,就得想办法拼出路,要么借由家庭关系找到一个富有的老婆,或者搞个体面稳定的职业。
先是去印度打拼,回来后也没闲着,看来哈洛德这位大哥是个相当负责上进的人,以后应该也不会让几个弟弟过得太差。
他们在后头说话时,欧文只当没听见,将他们引到了饭厅。
女客们早就去会客厅了,男士们还在吞云吐雾聊天,看房间里的浓度已经有一会了,克莉丝进去后废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没呛出来。
克莉丝上学时来做过几次客,中将对她印象也很深,这会看到她就招呼他们都坐下,又问她抽不抽烟。
克莉丝只说:“给我一杯酒就好。”
中将的朋友也大多是些红制服老战友,体型保持得不错,精神头也很好,虽然因为战功或多或少都授了勋,也属于贵族阶层了,不过还是行伍气比较浓,聊起天很有趣,也什么都敢说,克莉丝光喝一杯酒的功夫就获知了不少消息。
在这些前辈们面前晃过算是打了招呼,欧文才领了两个小年轻离开。
打着朋友的名义出去浪的计划失败,哈洛德只好在兄长的凝视下硬着头皮写论文。
他对克莉丝的本事虽然没有直观概念,但是也非常清楚好友的城府很深,今天这两位碰上了,说不准能看到大哥吃亏,所以手里根本乱画一通,其实是在分神听他们聊天。
“我已经在下学期的学生名单里看过你的名字了。”
将糖罐推给因为咖啡苦了脸的年轻人,欧文平静说。
因为威克姆的事情在浪博恩度过了半年,后来又出国整整一年,克莉丝其实已经休学两年,正好她当初跳了两级,所以这个年纪入学正好,在意大利时她就写了信,表示今年十月份时自己就会去学校报到。
看来学校效率很高,刚到学期末,连名单都排出来了。
“请问你是教”
“希腊史。”
克莉丝两年前的意向就是主攻历史学,而且她一直喜欢看神话故事,当初会选这个课倒不奇怪。
这个任职很符合对方目前的打算,清闲而且薪酬算高,因为是讲历史,对希腊语要求也不高。
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克莉丝忍不住调侃:“这么看来,我还是得叫你埃弗雷特先生,教授。”
欧文轻轻笑了,“课程外你可以不用这么称呼我。”
没能看到预想中期待的画面,老古板大哥甚至还笑了,哈洛德在一边瞪大眼睛,怪声怪气说:“克里斯,你干脆来做这个小儿子好了,反正我爸妈都喜欢你,现在连我大哥都对你态度这么好。”
克莉丝扭头,“我没空,毕竟你都那么好心建议了,我的五个姐姐现在才出嫁了两个,我要时时小心她们。”
克里斯,我没记错,你有五个姐姐吧。一定要小心,女人一旦自以为陷入爱情,什么都做得出来。
哈洛德:“……”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朋友明明没这么记仇的!
所以根本就是宝贝那几个姐姐,连说都不能说那种。
哈洛德瞬间对那位达西先生肃然起敬。
敢当这小子姐夫的人都是勇士。
似乎也看出弟弟没心思写下去了,欧文干脆放两个人去一边聊天打室内高尔夫。等到中将那边散场,克莉丝顺势提出告辞。
伦敦的街边有煤气灯,而且这个时候街上还算热闹,她非常自然谢绝了主人家用马车送的提议,干脆慢慢往回走,途径以前就常去的咖啡馆,还绕进去买了喜欢的甜品。
她想了想,还是给布沙尼神甫也带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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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马车消失在街角,爱德蒙才回过神,开始收捡散落了一地的信件。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个身份的年龄,他的动作很慢,又像是在一点点俯拾自己的思绪。
爱德蒙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让寄给“基督山伯爵”的文件转递给阿里,由忠实的仆人将这些文件更换了信封和邮戳。这样一来,“布沙尼神甫”可以正大光明接收一些“讨论学术”的信件,绝不会有人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这次陪达西先生跑这一趟,除了与未来的房东搞好关系,也是想到在班纳特少爷一定会出席堂姐的婚礼,所以可以远远见上一面。
因此,他以为只需要到时候出席婚礼就好,所以大部分并不重要的文件都还是会寄来伦敦,其他必须亲自过目的部分则寄到麦里屯。
堆积起来的这些文件用事实证明,这次会面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爱德蒙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回房间,看着那摞书信,陷在黑暗里,再次陷入了沉思,如同终于从一场美梦里醒过来的人,细数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